第88章

  敏锐察觉体内蛊虫似要闻风而动,避之不及的闻玳玳仓皇松开尉迟千澈。
  尉迟千澈轻笑一声就要走。
  背后的声音传来。
  长云哥哥如此自负,胜券在握,难道不知,凡事都有意外吗?
  紧接着。
  噗通!
  刺耳的水声。
  尉迟千澈常漾在唇边的笑意没了。
  毫不犹豫。
  又是一声巨大的水浪。
  主!
  救人,快救人!
  龙池卫纷纷下水去救两位活祖宗。
  所有人都忘了,连尉迟千澈急情之下都忘了,全tm都熟悉水性。
  闻玳玳更是不在话下。
  听着闻玳玳银铃般的笑声,在冰冷刺骨的池中飘荡开来。
  世间,恐怕也唯有闻玳玳能左右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尉迟千澈拉下来,让冷血冷情、活在黑暗中蛰伏的他,带上猛然迸发的光明,与不可思议的温暖。
  尉迟千澈抹了把透着阴沉脸上的水,自顾自往池边游。
  当他湿淋淋的站在岸边。
  闻玳玳扬声:若不应我,我便去死,我死了,蛊虫..。
  不等说完,尉迟千澈冷酷截断:蛊虫正好剖腹取出,倒是省了不少劲。
  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臭毛病,到底随谁?
  闻玳玳:.。
  临近黄昏。
  零零星星的雪又飘起来。
  一小队龙池卫轻装简行。
  为首的是与尉迟千澈共骑一马,用沉默表示不满的闻玳玳。
  紧随其后的谢少昂观天气,快马几步上前小声请示尉迟千澈:当家的,冰封雪盖之夜,山路又险又滑,不利于前行,是否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再走?
  尉迟千澈瞧了眼怀中自作孽跳池塘,打不起精神的闻玳玳,轻咳两声一点头:可。
  谢少昂察觉不仅闻玳玳,尉迟千澈的脸色也不对劲。忧心忡忡道:属下者让苏青过来给您跟闻姑娘瞧瞧。
  先给她看看吧,我无妨。
  闻玳玳觉的自己真是倒了十辈子霉,若不是尉迟千澈来鬼鹰村避祸,她何至于此。
  都这个时候了,仇没报成,身在囹圄,还无法自救。
  那日在柴房与尉迟千澈相见,听他语气并非真的不管她。
  奈何时间紧迫,她无法问的再仔细些。
  不管了,无论尉迟千澈丢下她两年的理由是什么,那些虚情假意于她而言,都是浪费时间。
  她只需套出国库位置,打开方式,送信出去,坐等紫殇军剿灭尉迟千澈的老巢就行。
  果然,出来吹吹刺骨寒风是有好处的,想事情,头脑清晰很多。
  就那么满腹心事不知筹划多久,估计是头一次骑马走那么远,山路又滑又颠的缘故,她怎么越来越晕。
  方才草莽兄与手下再耳边嗡嗡了什么,一句也没听清楚,只听到最后一声:就地扎营。
  马终于可以停了。
  顺势,尉迟千澈先下了马。
  闻玳玳厌恶的避开草莽兄伸过来的手,勒紧缰绳,明明能够轻松下马。
  奈何,却腿一软,跟烂泥似的,就要向下滑去。
  原以为迎接她的,要么是被狂风卷起的厚重霜雪,又或是被刺骨寒冰包了浆的冷硬石头。
  却不成想。
  稳稳当当坠进一个随时都能让她方寸大乱的怀抱中。
  像被雷劈了似的挣扎。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长云哥哥说的。
  草莽兄压根儿没有松手的意思,两手摁住,并将身上厚重的披风将闻玳玳裹起来,脚步迅疾:你也说过,不拘礼那些。
  既然挣扎不了,反正知道他暂时不会害自己的闻玳玳忍不住讽刺:也对,你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都不是正常人,自然不能以常礼约束。
  纵使隔着厚重的衣物,尉迟千澈都能觉察到怀中人跟火炉一样的热度:都烧成这样了,嘴下还不饶人。
  发烧了?
  竟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草莽兄的心思倒是细腻。
  被迫而来的闻玳玳本就攒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对于他的体贴入微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觉得自己倒霉,皆是因为他。
  长云哥哥,我之前看过有关男人与男人在一起的画本子。不知哥哥与关听肆谁是出力的那个,谁是享受的那个?
  第69章
  尉迟千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一手调教的孩子,曾经那么憨态可掬、纯正无邪,怎么在皇都呆了两年,变成了这副市井混混模样。
  他不记得自己另一重身份探望她时,她有什么出格举动。也对,她连说话,都不屑于与自己多迸半个字。
  而当时,他只盼她性命无虞就行。
  正自省着。
  叽叽喳喳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长云哥哥若不方便说,咱们可以先聊聊你们是谁想当相公,谁想当娘子?我见哥哥多谋善虑、外冷内慈、偶尔通情达理,实在更像是.
  一个失重凌空。
  闻玳玳不知自己双手何时被反绑,居然跟个
  茧似的,更不知被悬挂在了何处。
  一直紧随左右的谢少昂瞪大了眼睛,不敢贸然上去阻拦,派护卫盯着,悄悄后退去寻苏青。
  但凡主上惩处闻玳玳,从她幼时,身上的皮肉基本没有囫囵过。
  如今主上因地制宜,又创新了新花样,把眼瞎又发烧的徒弟往悬崖上吊,他不敢想象闻玳玳上来,还有没有半条命。
  哭嚎横烈的疾风,头皮发麻的兽吼。
  不寒而栗的声音远远在闻玳玳头顶飘荡:此处临界苪国,四处皆是千沟万壑,穷崖绝谷,除了陷阱数以万计,还有算不准时辰的浓雾遮天蔽日与漫山凶兽。你且勿乱动,就在断崖绝壁上洗洗脑子,想想往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闻玳玳算是听明白自己吊在了何处,合着她若不听话,定会坠到崖低,尸骨无存。
  听着头上将要离去的脚步。
  闻玳玳急急赶住他:长云哥哥,我错了,看您扔我不费吹灰,定是那个威武勇猛,撼山拔树啊!
  委曲求全,可是常年待在尉迟千澈身边练就的绝活。
  却不料。
  急剧下坠。
  整个深凹响彻闻玳玳控制不住的尖叫。
  简直比雪花、柳絮飘摇的还要无助。
  手拿绳子另一头的尉迟千澈,随心情,将山崖间的人跟抛鱼饵似的,起起伏伏,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本就头晕脑胀,因为着凉受了风寒浑身无力的闻玳玳,被背后经历过沧桑的尖石搓处一肚子邪火。
  长云,我有心疾,受不了刺激,你莫要欺人太甚。
  崖上的声音听起来比她还有数:你犯一个给我看看。
  闻玳玳:.。
  装可怜、吓唬都行不通,尝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长云,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可以骂回来,如此吓唬一个女子,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高高在上的尉迟千澈:你在教一介草莽,做君子?
  本想靠着冷嘲热讽解气的闻玳玳一再吃瘪,还沦为任人宰割的笑柄,脸上挂不住了。
  你又不是我师父,凭什么教训我?姓长的,我本性粗野庸俗,受不了,就赶紧放我走。
  原来打这个主意。尉迟千澈松手任闻玳玳急速下坠,然后又将绳子在胳膊上一挽,手背缓缓提上几寸:同样的话,勿要让我再说,也勿要总想着蚍蜉撼树。若是再让我发现你那些异想天开,旁门左道小心思,别说见你师父,当日的黄昏,沁人的凉风,都会成为奢侈,懂?
  冷冷的斥责。伴随反复无常的大起大落,晃的闻玳玳头晕脑胀,直想吐。
  如不是受过尉迟千澈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摧残,为报仇学会极力控制平复的心脉,说不定真能让草莽兄给吓唬的心殒胆破,魂飞魄散。
  面对毫不掩饰的威胁,闻玳玳本想回怼,电石火花间,想起两人四个月的相处,深知草莽兄有一点跟尉迟千澈很像,便是吃软不吃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甚是会审时度势,哄骗人的话张口就来,连连告饶:长云哥哥,我知错,我知错,再也不胡言乱语,再也不寻思逃跑。一切都听你的。
  若是两年的闻玳玳,尉迟千澈尚且能信上一信。
  如今的闻玳玳,胡诌起来,鬼都能被她诓骗。
  这作死的态度,在尉迟千澈眼中看起来,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但眼瞎他又不能全都怪罪于闻玳玳身上,毕竟,她只是太思念他,太想回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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