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爹爹,药炉还是由女儿守着吧,您回去休息休息,毕竟咱们闻家,只有女儿出过花,不怕被染的。
  可能天花的信息太过炸裂,以至于闻玄知都没细想方才超乎年纪的清晰思路,出于一个六岁幼童之口。
  他重新开始正视闻玳玳让尉迟千澈搬离的提议,毕竟染者必死的天花瘟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有不慎,他不仅仅是闻家基业的罪人,还是复起临渊国的罪人。
  身上担子千斤重。
  想到之前闻玳玳出花时,千澈也是遣人带她去了守陵的破旧老宅。
  这一次,闻玄知在愚忠跟保命之间,选择了.。
  闻玳玳瞧着闻玄知由失魂落魄离开小院,到格外坚定的关好门,不忘说尸体已经处理妥当,一阴一晴的神色变化,不知方才天花的猛料,是否真能将父亲考虑将尉迟千澈尽快搬离的提议放在心上。
  所谓的妥当,到底是如何处理的,闻玳玳眼下分不了更多的心思再去详尽追问。
  方才刚熬好的药,被父亲不小心撒了,所幸锅中的药,还能再匀出差不多一碗。
  她掀开熬药的罐盖,心事重重的正准备将剩余药汁滤出来。
  不知怎的又不受控制回想起倒在尉迟千澈床边,那个死状扭曲的女子。
  按理,再小的动静,以他敏锐的警惕性,应该有所察觉。而她看到的,分明是高烧烧的跟昏死过去没什么两样。
  难不成,植楮草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顿时,闻玳玳眼睛一亮。
  趁着父亲没从女尸和天花的双重打击反应过来。
  情不自禁的,小手伸进荷包,拿出一把晒干的植楮草,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投药草就痛快利落了许多。
  敬师茶之所以被尉迟千澈发现,闻玳玳猜测是杯盏上飘了未来得及处理的残渣,茶水又寡淡,两个味道相溶,对于常年摸索给母亲搭配药材的尉迟千澈,自然能尝得出来。寿宴之上能说出植楮草加的不错,别人听来是嘉奖,实在是在提醒她粗心大意,手脚不利落,能把茶和植楮草搞混。
  这一次,她特意把治疗天花的汤药,加了点水,火候给煮过了些,浓郁的苦味可直接盖住植楮草。
  仔仔细细,她确定处理的很干净,药汤表面连跟毛絮都没有,相信已经高热有昏厥不醒之状的尉迟千澈,肯定尝不出来。
  顺道把母亲的药熬上后。
  带着十足的把握,送尉迟千澈提前去西天的决心,她深呼吸,推开那扇门。
  仍旧没有变化,若非清浅的呼吸,起伏的胸口,闻玳玳真要怀疑尉迟千澈已经去了。这是头一次,她跟赏花一样端详尉迟千澈睡觉,从来不知他睡觉规矩的似没有魂魄的人偶。
  忍不住,抬起短短的手指戳了一下尉迟千澈的腮,柔软光滑、紧实细腻,能跟她孩童的皮肤不相上下。
  绝好的相貌,怎会有那样险恶冷血丑陋的心。
  闻玳玳假意恭敬的脸,开始松垮,一不留神,手中碗里的药汁飞溅出来两滴,落在尉迟千澈干净无瑕的棉被上。
  知他喜洁到近乎苛刻,下意识的就想去找补,可就在腰身一弯一起忙乱想办法的瞬间,邪念起来了。
  手中的药碗故意一晃,这次的力度没有方才无意间掌握的好,褐色药汁如大雨滂沱,更多的飞溅到床单,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尉迟千澈枕边跟恨之入骨,怎么看怎么欺世惑众的脸上。
  真是解气。
  一次,一次,又一次.。
  许久不见动弹的人,竟然鬼使神差的动了动眉心。
  药熬好了?眼睛未睁,声音嘶哑,似是睡了太久的缘故,深沉的不似个女子。
  闻玳玳一阵发虚,纵然有些怏怏不悦,但不敢表现在脸上,堆起他看不见的笑容:是,徒儿这就扶师父起身喝药。
  试过了没?
  尉迟千澈眼皮无力的极慢抬起,寻着声聚光,没有动弹的意思。
  试什么?
  自然是试药。
  第11章
  试//药?
  闻玳玳目瞪口呆。
  误以为听错,特意又问了一遍:师父,徒儿没听清。
  烧的浑身跟被肢解了般,每说一个字就跟凌迟没区别的尉迟千澈,秉承残存的修养,一字一顿生怕她耳聋又看不清唇形的重复:试//药,给为师试//药。
  哟呵!
  闻玳玳算是听明白了,尉迟千澈是烧糊涂,以为临渊国没亡,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呐!
  内心如狂风怒吼。
  压了压。
  唯恐药凉了影响植楮草效果,赶紧糊弄道:试了,徒儿试过了,一点都不烫。师父快喝吧!
  哪知,尉迟千澈固执说教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有气无力道:试//药,需当面才叫试。且试//药是指试毒,并非冷热。你,重试。
  毒?
  莫名其妙的闻玳玳:...。
  他的药总共就自己与父亲碰过,是在暗示什么?
  当然,汤里的确有猫腻,但比毒温和多了。
  无视他烧糊涂的提防心,抱着速战速决不再极限拉扯的想法,仰头看似大口,实则小小一抿,然后利用擦嘴吐到衣袖继续哄骗:师父,无毒,您看,徒儿活蹦乱跳的。
  不是一口,是一碗。气息奄奄。
  闻玳玳:...。
  努力保持好脾气,实则已经咬起后槽牙:师父,徒儿就煎了一碗药,若是全试,您就无药可喝了。
  快要无光的眼睛重新闭上:那就重新煎,为师等的起。
  闻玳玳:...。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尉迟千澈生个病,竟有不可理喻的自//虐//倾向。
  若是重新再煎一次,那岂不是当着他的面还要再喝一碗,没病怕是也要喝出病。
  不过,天花多拖一会儿,于他性命而言倒是能多增加一份凶险。
  尉迟千澈既然想作死,那就放手让他作吧!
  师父,徒儿这就去给您重新煎药。闻玳玳无比温柔体贴的应下。
  等等。
  闻玳玳一顿。
  药还没喝。
  闻玳玳:.,师父,锅中仅剩这一碗,徒儿试毒也无用。不若等到下一锅,徒儿多煎一碗,当您面喝掉,怎样?哄劝的话说出来,分不清师徒二人到底谁是孩子。
  下一碗再说,你先喝这一碗。
  师父,您要知道,这是药,不是粥,徒儿.。
  喝!
  难能可贵的,一双尊眼睁的老大。
  闻玳玳胸口无声的火越憋越大,憋到一刻也不想等了。
  刻意回忆上一世的惨烈,噗通跪了下去,泪水说来就来,飙着颤音:师父快别闹了,爹爹娘亲待您如亲女,徒儿是您一手带起,又尊又敬。虽是师徒,更是家人,都盼着您无病无灾,怎会闲着没事去下毒?师父,徒儿不能没有您。
  这次,轮到尉迟千澈默了。
  若他没记错,前世他喝的第一碗药并没有植楮草,第二碗才是误放。夜里因为女子闯入的事情,耽搁了原本送药的时辰。来龙去脉他已知晓,也多亏了夜夜在屋顶值守的龙池卫,容后等身体恢复再找闻玄知算账。眼下此药他喝了也效果甚微,不如让体弱的她服下预防固本也好。
  趁着他愣神的那一瞬,闻玳玳生怕尉迟千澈又要奇思妙想什么,赶紧爬起身在他欲要开口之际,一连三勺汤//药迫不及待的塞进他口中。
  剧烈的咳嗽。
  全数吐了出来。
  还不甚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
  .。
  有些时候,脑子勾勒报仇画面是一回事,真直接上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闻玳玳第一次刺心刻骨的大彻大悟,唯有口吐芬芳才能表达自己崩坏的情绪。
  耐性逝去,唰的站起来,刚要给眼前这位灾星甩脸子。
  与此同时,噔!噔!噔!
  传来火急火燎的叩窗声。
  千澈!千澈?闻丫头,千澈如何了?
  是碰巧听见动静的父亲!
  闻玳玳万万
  想不到在陌生男子闯入杀//人事件,与尉迟千澈天花病危之间,他竟然选择了后者。到底是怎样的偏爱,让父亲失了轻重,甘愿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也要先来确定尉迟千澈的安危。
  刚刚还强硬到不是人的尉迟千澈不说话了。
  闻玳玳的火气已经窝不住,刚要对父亲宣泄。
  珰!
  窗户被迅速打开关合,一碗崭新的药放在闻玳玳眼前。
  闻玳玳:...。
  闻玄知隔着窗户关怀道:千澈,方才我不放心去看了眼熬药的锅,糊味明显,应是火候过了,影响药效。正好我想起上次丫头出花,郎中给特意调配的药粉,热水融开就是。恰巧家有剩余,我约么着按照大人的剂量用了三包,不知可行,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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