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庭唯依然平静地注视着诺特利，他想，诺特利的心里怕是根本没有思考过自己会输的可能。
骄傲自大的贵族子弟，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
全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林庭唯的身上。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位转校生，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明明是下等的特招生，却没有对他们表现出任何的惧意。
想到近日在学院内流传的绯闻，他们的视线在绪川夏也和林庭唯之间逡巡着。
“既然你这么心急，”诺特利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我不是心急。”林庭唯慢条斯理地指正道，“我是在担心你等一下害怕得不敢继续游戏。”
周遭的人群里传来了轻轻的笑声。
林庭唯与诺特利面对面地坐下。两人的右手边各自放着一把枪。
一个侍者打扮的年轻男人送来了一副扑克牌。
刚刚说好由林庭唯发牌，这副扑克牌也被放在了林庭唯的左手边。
这的确是一副全新的扑克牌。
林庭唯见过这个品牌生产的牌，在金属的收纳盒外会有一层塑封。在崇望公馆，他使用的也是这个品牌的牌。
侍者当着所有人的面，取掉了那一层塑封。
侍者准备打开盒子的时候，林庭唯伸出手，拦了他一下：“我来就行。”
林庭唯将金属盒翻了过来，把盒中的扑克牌倒在自己的左手上。
他把盒子放在桌面上，用右手的拇指拨过牌的边缘，在拨牌的过程中，他顺便完成了对牌数量的清点。
数量没有错误。
接下来，林庭唯开始洗牌。
绪川夏也站在一旁，观察着林庭唯的一举一动。细致观察的话，其实可以发现，林庭唯的手指指腹会摸过每一张牌印刷着花色与点数的角落。
在场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刻的林庭唯已经开始记忆手中扑克牌的牌面与位置。
这种天赋确实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他亲眼见过，他也不会相信。
主厅里异常寂静，只有林庭唯手上那副扑克牌发出的哗哗声。
最后，林庭唯将所有牌在手中收齐，他已经全部记住了。
“用简单玩法吧。”诺特利提议道。
林庭唯将那叠牌的第一张发给了诺特利，第二张则放在自己的那边。
发好牌，他把剩余的那一小叠牌放在一边——这种玩法不需要将全部牌都发给玩家。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你们都是兄弟会的成员，目前我不太能信任你们。每一轮的点数能由我来决定吗？”
诺特利随意地看着手中的牌，轻描淡写地答应下来：“可以。”
为了彰显自己的公正，他看向其他成员：“你们没有意见吧？”
现在参加游戏的人是诺特利，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无论诺特利输还是赢，对他们来说只是会不会多一个兄弟会成员的区别而已。
就这样，林庭唯轻易地将发牌权和决定权都揽入自己的手中。
他在心里嗤笑，诺特利还是太蠢了。
“那第一轮，”林庭唯说，“a。”
谎话扑克是一种起源于中明区的玩法，比起其它玩法，它的规则非常简单。
裁判公布目标点数，双方轮流出牌，其中一人出牌后另一人可以选择相信或不相信，选择相信可以跟牌或加叫；选择不相信的话出牌者需要公布自己的牌面。
不过这是原本的规则，诺特利主动提议要简单玩法，那么规则里就没有跟牌和加叫这一环节了。
两人用骰子的点数大小决定了出牌顺序。
诺特利扔出的点数大于林庭唯，他先行出牌。
诺特利拿出一张牌，背面朝上地放在桌面上，手指在牌上按了一下：“一张a。”
林庭唯看着那张牌，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选择：“不相信。”
现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坐在林庭唯对面的诺特利。
林庭唯选择了不相信，这代表着，诺特利现在要公布自己这张牌的牌面。
如果它的点数是a，那么说明林庭唯猜测错误，需要对着自己开一枪。
如果它不是a，那么与之相对，谎言被看穿的诺特利需要开枪。
诺特利双手交叠着，看似镇定地询问：“不再想想？”
林庭唯微微笑着：“有空在这里问问题不如早点把牌翻过来，还是说你不敢？”
诺特利将自己的牌翻了过来。
一张红心q。
旁边的成员看热闹般地看向诺特利：“看来奥德里奇今天出师不利啊。”
诺特利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他拿起一旁的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随意地拨动轮盘，紧接着扣动扳机。枪有六个弹巢，但只有一枚子弹。这同样是比拼运气的游戏。
随之而来的只有一声闷响。
真是可惜，他还在期待着第一发就中奖。
林庭唯现在的表情堪称笑意盈盈，他平时可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他是真情实意地在笑。诺特利大概想不到，林庭唯比他本人更了解他手上都是什么牌。
毕竟那些牌都是林庭唯刚刚亲手一张张发给他的，每一张都是精挑细选。
诺特利的那些牌里，可是一张a都没有。
一套牌总共四张a，全部都在他手里。
他真得感谢诺特利选择了这种玩法，在这个玩法里输赢的可控度非常高。
轮到林庭唯出牌了。
他在自己的手牌中挑出一张黑桃a，放在诺特利的那张红心q上，说道：“一张a。”
诺特利没有过多思考：“相信。”
于是又轮到他出牌。
这一次诺特利出了两张牌。
然而，和上一次一样，林庭唯几乎是在他出牌的瞬间就说出来不相信。
诺特利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正常的发牌算是纯随机事件，他查看自己的手牌时发现一张a也没有，那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
但牌是他们提供的，而林庭唯的洗牌过程也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进行的，林庭唯没有对牌做手脚的机会。
他两次出牌下来，他发觉林庭唯的表现显然不像是一般人玩这个时的表现。
林庭唯似乎对现在的局势了如指掌。
一个猜测从诺特利的脑中冒了出来——林庭唯知道他手上的牌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林庭唯对牌做了手脚，那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再次翻开自己打出的牌。
依旧没有a。
林庭唯看着对面的诺特利。
对方举枪时的动作明显没有第一次时干脆，身上原本的游刃有余也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略显阴沉的面色。
看来诺特利已经意识到了。
林庭唯想，这个人的脑子还没有完全退化成装饰品。
他知道，哪怕诺特利已经发现不对劲也不会叫停这场游戏，这样会显得自己玩不起。
诺特利这样的人，是最死要面子的。
这次诺特利扣动扳机，仍然只有一声闷响。
游戏继续到最后，诺特利已经连续开了五枪。
诺特利运气不错，前五枪都没有中奖。
此时诺特利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在他的想象中，林庭唯这样的特招生早就应该被玩命的开枪游戏吓破胆，可是林庭唯非常没有被恐吓到，还反将他一军。
在诺特利准备最后一次出牌时，林庭唯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到这里吧，没有必要继续了。”
在赢面这么大的前提下，林庭唯居然主动叫停了游戏。
林庭唯将自己的一张牌扔了出去。
那站牌顺着惯性在牌堆上旋转两圈，等到它停下，所有人才看清这是一张joker。
牌面上，笑容夸张的小丑似乎正在嘲笑满盘皆输的诺特利。
辻一语气开朗：“诺特利你照片掉出来了。”
诺特利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林庭唯甚至清楚地知道诺特利手上还剩下那些牌，诺特利在这场牌局里的结局从开始就已经注定。
不过就像他说的，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我不打算加入兄弟会，”林庭唯站起身，视线扫过周围的兄弟会的成员，漫不经心道，“所以这场游戏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待下去有点浪费时间，我就先走了。”
林庭唯整理了下自己的制服，离开了主厅。
他刚走到赫米恩礼堂的大门处，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他侧过身，诺特利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狩猎区第一次见到诺特利时这人就是这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高高在上，把特招生当成是自己找乐子的工具。
所以刚刚把诺特利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林庭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感。诺特利越是气急败坏，他越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