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晏听南抬眼,嗓音低而稳。
“不用随航,你留苏黎世收尾。”
“剩半局棋,别让老爷子有机会翻盘。”
鹤司忱微颔首,冷白腕骨轻转,摘下眼镜擦了擦。
“好,我守盘。”
他抬眸,瞳孔清冽如霜。
“若国内风大,记得call我。”
“随时带人杀回去。”
陆灼刚好结束与闻靳骁的通话,快步走来。
“靳骁那边已经动了,他让你放心,挖地三尺也把人给你翻出来!”
晏听南微微颔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
“回国。”
……
苏黎世与京市,六小时时差。
飞机在京市国际机场降落时,已是次日黄昏。
十三个小时的航程,他几乎没合眼。
飞机落地,舱门打开。
京市深秋的冷风湿气灌入,刺骨冰凉。
停车场里,陆灼倚在车门边,扔过来一把车钥匙。
“车备好了,直接去锦园?”
晏听南接过钥匙,径直走向驾驶座。
“嗯。”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陆灼皱眉:“你不倒时差?”
晏听南系上安全带,侧脸线条在黄昏微光中显得冷硬。
“接她回来,再睡。”
话音未落,轿车便汇入车流,直奔城西锦园。
锦园,晏家祠堂。
烛火摇曳,映着满牌位,森然肃穆。
晏弘懿背对着门口,站在香案前,背影在烛光下拉得老长。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
晏弘懿没有回头。
“回来了。”
他声音苍老,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
晏听南在门槛处站定。
一身风尘,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微敞,与这古老祠堂的压抑格格不入。
“人在哪?”
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
爷孙之间,隔着一室沉寂和暗涌的硝烟。
“祠堂不谈女人。”
晏弘懿转身,眸光如鹰隼。
“先给祖宗磕头,再给晏家认错。”
他抬步,径直踏入这供奉着晏家列祖列宗的森严之地,打破沉寂的规矩。
“我只问,我太太,苏软,在哪?”
他停在晏弘懿面前半步之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烛火都晃了晃。
晏弘懿眼底骤寒。
他拄着拐杖,向前一步,龙头敲击地面,发出沉闷回响。
“一回来,不问安,只问那个女人?”
“晏听南,你的教养呢?”
“教养是对人的。”
晏听南抬眼,幽深的眸色里,浮出清晰的嘲讽。
“您配吗?”
晏弘懿脸色一沉,眼底掠过怒意,随即又压了下去。
“这里,供奉的是晏家列祖列宗,是晏家百年的基业和规矩!”
“不是让你来谈儿女情长,更不是让你来质问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他抬眼,目光穿过烛火,落在晏听南冷硬的脸上。
“苏软在哪里,取决于你。”
“你现在跪下,对着祖宗牌位发誓,立刻终止你那些疯魔的计划,从此安分守己。”
晏弘懿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危险。
“否则,意外随时会发生。”
祠堂内空气瞬间凝固。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
晏听南缓缓抬眼,眸底似有血色翻涌,又迅速归于一片死寂的深渊。
他向前一步,逼近晏弘懿。
“为什么?”
他盯着晏弘懿浑浊犀利的眼睛。
“为什么非要针对我妈,针对苏软?”
“她们做错了什么?错在长得漂亮?错在不肯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你摆布?”
晏弘懿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上肌肉抽搐。
“你懂什么!”
他低吼,带着被揭开伤疤的狼狈和愤怒。
“漂亮女人都是祸水!是毒蛇!”
“她们只会用楚楚可怜的外表迷惑你,然后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给你最致命的一刀!”
往事缠紧心脏,勒得他呼吸艰难。
他眼神涣散了一瞬,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雨夜,那个眉目如画,却心如蛇蝎的女人。
“阿月……”
他喃喃出声,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痛楚。
“我十六岁参军,二十岁剿匪,救下被绑票的阿月。”
“她说她爱我,信我,依赖我,我相信了。”
他声音沙哑,陷入回忆的泥沼。
“收网前夜,她把我引进山沟,土匪的机枪口早就架好了。”
晏听南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带的一个排,只活下来七个。”
晏弘懿猛地抬头,眼底血红。
“后来我才知道,她早就怀了土匪的孩子!”
“她骗我,利用我,害死我那么多兄弟!”
“我在军区医院养伤,遇上你奶奶许霜,她那么好,那么干净,像一束光,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
他语气短暂地柔和,随即变得更为尖刻。
“可就在她生你姑姑,快要临盆的时候,阿月又出现了!”
“那个毒妇,她男人死了,她走投无路来找我!”
“她见我和你奶奶过得幸福,她嫉妒!”
“她竟然……竟然给你奶奶下了一剂马钱子,差点一尸两命。”
晏弘懿身体微微发抖,肩膀在暗影里微微佝偻。
“霜儿死了就死在我怀里,你姑姑命大,活了下来……”
他猛地盯住晏听南,眼神偏执而疯狂。
“你看!漂亮的女人有多可怕?”
“她们轻飘飘就能毁掉你的一切!”
“你妈也是!她把你爸迷得神魂颠倒,连家族责任都不要了!”
“还有那个苏软!她把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听南,我是为你好,我不能看着你步我的后尘,不能被这些女人毁了!”
第212章 我晏听南,不是你能摆布的棋子
晏听南听完这漫长而扭曲的往事,沉默了许久。
祠堂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和晏弘懿粗重的喘息。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说完了?”
晏弘懿一愣。
晏听南抬起眼,眸色沉得透不进光。
“你的悲剧,源于你的识人不清,你的偏执多疑。”
“阿月背叛你,是她的错。”
“奶奶救赎你,是她的善。”
“可你把阿月的罪,强加给所有你无法掌控的女人身上,用你的恐惧和狭隘,去折磨控制后代。”
“我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爱我父亲。”
“我爸做错了什么?他不愿意成为你维系权势的联姻工具!”
“苏软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爱我,而我也爱她!”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
“你不是为我好,你是为你自己。”
“你害怕失去掌控,害怕承认错误,害怕面对那个曾经被欺骗,变得不再完美的自己!”
“所以你把自己困在过去的阴影里,拉着所有人为你的痛苦陪葬!”
晏听南字字诛心,砸在晏弘懿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你口口声声的晏家基业,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
“因为它建立在你扭曲的恐惧和掌控欲之上!”
“我不是你。”
“我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更不会让过去的幽灵,掐灭我现在的光。”
“苏软,我要定了。”
“晏家,我不要了。”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倒计时界面。
“还有半个小时。”
晏听南看着脸色骤变的晏弘懿,语气冰冷。
“半个小时后,你藏在瑞士ubs保险柜里的,那些关于早年军工订单特殊处理的所有原始凭证和记录,会同时出现在七家国际媒体和五国金融监管机构的邮箱里。”
晏弘懿愣了一瞬,怒极反笑。
“听南,你还是太年轻。”
“你跟我谈倒计时?我玩枪时,你还没投胎。”
晏弘懿向前踏了一步,烛光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扭曲,投在森然牌位之上,带着亵渎神圣的狰狞。
“你以为,我敢动苏软,会怕你掀桌子?”
他抬眼,浑浊里翻着森冷。
“你赌赢了,我身败名裂。”
“可你赌得起苏软吗?”
“苏软在滇南脚边,离缅国一步之遥。”
晏听南眸底血色一闪而逝,周身气压骤降。
晏弘懿满意地看着他细微的反应,嘴角轻扯。
“半个小时?”
“好啊,你尽管按下发送键。”
“你那边按键的瞬间,我这边一个电话,她立刻就会被送过河,到缅国那边好好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