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但江月心底有些慌,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有些油腻,像是在看着一个意外卖出超出它本身价格的货物。
  颇有些奇货可居的意思。
  江月有些不安:“是我犯什么错了吗?”
  她还以为她不会被扣工资了。
  还是领班想让她把那一千块上交?
  江月庆幸自己没把拿了多少钱告诉领班,她最多只上交五百,剩下的她要偷偷留着。
  但领班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意有所指:“你知道刚才给你说话的那人是谁吗?”
  江月不知道,所以她摇了摇头。
  领班便说:“那位是g市来的,听说是周家的少爷,咱们市最大的那家公司就是他们家的。”
  “今天这场宴会也是咱们市首富为了接待他特地操办,有头有脸的基本全来了,你就想吧。”
  江月想了想,说:“那他人还挺好的。”
  领班的眼神也变了,像是在看傻子,又像是在说:“你接着装。”
  江月假装没看懂,嘴里的蛋糕变得没滋没味,红包在她的口袋里,那张黑色的卡片似乎在隔着布料烙她的皮肤。
  领班便说:“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家不是缺钱么?”
  他抬了抬下巴:“那外地来的大少爷估计对你有点意思,六万六一天的房间随便你上去玩,你要是上去了,也不用在我们这里苦哈哈的干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还嘟囔一句:“还是当女人命好,我怎么没这运道。”
  江月没管他,只拿了几块蛋糕藏到随身的包里。
  宴会厅很快被收拾干净。
  她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回家,蛋糕很好吃,红包也很厚,里面有足足一千块钱。
  如果每天都能遇上跟周颂年一样的主顾,那积攒六十六天,她就能攒到钱去住一天总统套房。
  但江月没想去住,她想的是:“如果他要邀请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六万?套房他本来就要住,我上去也就是沾沾光,呸,真是赔本买卖。”
  后来江月把这想法告诉了周颂年。
  周颂年只揽着她闷闷地笑,他说:“月月真是好聪明,要不要跟着我做生意?”
  他在逗她玩,但江月知道她已经在做了。
  她在贩卖自己。
  但江月当时不知道,她只是又想:“他长得挺帅的,应该不至于,可能他就是好心吧。”
  蛋糕最终全被她塞进嘴里,太腻了。
  江月有些反胃,那张黑色的鎏金房卡膈着她的皮肤,很不舒服。
  她把卡从口袋里取出来,夜晚的灯光昏暗,越接近她家就越暗。
  她家外面的那条小巷子有一个接触不良的路灯,一闪一闪的。
  路灯下是垃圾堆,经常会有几个老婆婆在那里捡垃圾,江月有时候也会捡,她喜欢矿泉水瓶,因为一个能换两毛钱,二十个就是一顿午饭。
  下个月她会有五千元,她现在还有一千。
  她应该知足了。
  所以她把她命运的钥匙
  ——那张房卡。
  她把它丢到了垃圾堆里。
  “去他的大少爷。”
  江月冷哼一声:“我可是要上大学的人。”
  她才不要去卖。
  第132章 借口
  但那张被丢在垃圾堆里的卡,最终还是被江月捡了回去。
  她可以找很多理由。
  比如那天江肇回了家。
  吴敏敏特别高兴,家里的饭菜很丰盛,江奉跟江月吃不了多少,妈妈会盯着他们动筷,吃的都进了江肇的嘴里。
  江月不想看见他,索性直接回了房间,江奉则是披上衣服要出门。
  吴敏敏没管江月,江月一向懂事,除了打工之外不会往外跑,等下江月还会出来洗碗。
  她问江奉:“你要去哪?”
  江奉没说话,吴敏敏便有些急:“你这孩子!”
  江肇听声音应该是在拦她:“你管他去哪?大小伙子,总不能被人拐了。”
  “小奉也真是。”
  吴敏敏抱怨:“他要是有小月一半听话就好了。”
  “她听话?”
  江肇嗤笑:“她最精,在你面前装乖,看到我连句爸都不喊,下巴要抬到天上去,心气高着呢。”
  吴敏敏斥他:“谁让你当初打她!头都被你打破了,还好没留疤,不然女孩子以后日子多艰难。”
  斥责轻飘飘的,连抱怨都算不上。
  江月闷在房间里写寒假作业。
  房间很小,冬冷夏热,没有空调,江月跟江奉住在一个屋里,只用一道帘子隔开,放假期间不能在学校住宿,两个人都很尴尬。
  所以江奉经常会离开,把空间留给她。
  英语试卷真的很难,江月基础很差很差,词汇量只有初中水平。
  她看着阅读理解,感觉在看着天文,架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家里的墙很薄,隔音自然也差,稍一分心,外面的话就都听进了耳朵里。
  “小月今年也十六了吧?”
  是江肇的声音。
  妈妈说:“你这记性,她今年十七了。”
  江肇说:“十七了还天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妈妈说:“谁说她不干活,她没事就帮我扫地擦桌子,家务活都是她干的,这几天没空,她在外面当服务员,一个月三千呢。”
  江肇便问:“是在哪当的服务员?”
  妈妈如实说了。
  江肇便笑:“她骗你呢,我一朋友就在那里工作,过年一个月拿七八千,三千,我看她是防着你。”
  她有些尴尬,“别胡说,她以后还要上大学,没点钱怎么行。”
  江肇说:“还上大学?咱们家什么家庭她要上大学?还不得把家都拖垮了!”
  “你小点声!”
  吴敏敏扯了扯他,因为江月听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家里的墙壁太薄了。
  “她在房间里,你别把她吵到了。”
  “小月心气高,她要读书,难道我这当妈的还能拦着?”
  她听上去是有些不赞同的。
  江月放下笔,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张红包来,有钱人给的红包封面也很雅致,红纸配上烫金的梅花。
  她一张一张地去数钱。
  一、二、三、四……
  翻来覆去,有时候是十张,有时候是九张,十张的时候江月有点高兴,九张的时候她就紧张,又翻来覆去的数。
  到底只有十张。
  一千块钱,这是她的底气。
  吴敏敏跟江肇是一伙的。
  江月想,‘妈妈跟江肇是一伙的,她背叛我了,她总是这样。’
  就像今天,江肇回了趟家,吴敏敏就高兴了。
  高兴到忘记两个月前江肇才抢走了她的钱,他把江月的头都砸破了。
  吴敏敏回来,看到一地的狼藉,看到坐在厨房拿布捂着头的江月,看到被砸碎一地的存钱罐,哭得撕心裂肺。
  “天杀的,江月,你怎么就不知道拦住他!”
  她又跳又骂,最后拿着扫把扫地,没扫两下,又重重地摔了扫把。
  木杆打到了江月,江月只得站了起来,吴敏敏又哭骂:“你是死人吗?不知道动。”
  “现在钱没了,咱们三个抱着一块死吧!你爸去哪了?你赶紧去把他找回来!”
  江月找不回江肇,吴敏敏也没办法,哭骂了一个星期,被街坊邻居们看足了笑话。
  她抱怨哭诉的话里好像恨极了江肇,连带着江月也要被她怨怼责怪。
  但江肇一回来,她又软了,恨意全部消失,只化作一句含笑带泪的:
  “你还知道回来!”
  然后江肇死皮赖脸说两句好话,她就宽宏大量,把一切都容忍了。
  女人都会变成这样吗?
  江月不知道。
  吴敏敏在跟她吵架时经常会说:“等你长大就懂了,你以后结了婚,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吴敏敏平时也会说:“你这么懒,以后嫁到了婆家,肯定得挨打。”
  江月很讨厌这些话,她觉得她以后一定不要结婚,除非对方很有钱,而且死得早。
  江肇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咱们家还欠着十几万,她还去读大学,多没良心,这是非要逼死我们。”
  吴敏敏说:“那钱都是你欠的,都说了让你不要做生意……”
  “哎呀!”
  江肇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是我老婆,我欠的还不是你欠的,除非你是想跟我离了。”
  “我看你是想跟我离!”
  吴敏敏抬高声音:“又是被外面的破鞋撺掇,回来要跟我离婚是吧?江肇我告诉你,我拖也要拖死那个破鞋!”
  江肇嘟嘟囔囔,最终还是劝住了吴敏敏。
  他说:“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吴敏敏便感动哭了。
  江月在房间里嗤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
  江肇说:“让她高中毕业后就去打工吧,隔壁张嫂她女儿不就是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现在一个月两万,全寄回家里,张嫂他们一家都不用在外面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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