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他尖着嗓子,不阴不阳地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景王贤明,为固国本,安社稷,朕心甚慰。今特赐霍、王、崔、赵四家贵女为景王侧妃,择吉日完婚,以充盈王府,开枝散叶。钦此——!”
  最后一声“钦此”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萧凌川的面容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寒霜,眼中是压抑不住的风暴。
  章和仿佛没看见他眼中的杀意,催促道:“王爷,接旨吧。这可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啊!”
  “心意?”萧凌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上前一步,没有跪拜,而是猛地一把夺过章和手中的圣旨,那力道几乎要将明黄的绸缎撕裂。
  他转身,对早已面色惨白的凌风厉声下令:“备马!本王要即刻进宫!”
  殿外是雷霆之怒,殿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凌芜回到寝殿时,见姜姝宁正静静地坐在床沿,像是在等她回来。
  一想到那圣旨里的内容,凌芜顿时有些不敢直视她。
  “凌芜,王爷收到什么圣旨了。”姜姝宁见她神色有异,主动开口问。
  凌芜支支吾吾:“王妃不用担心,王爷会处理的。”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姜姝宁神色平静,“是给他赐婚,对吗?”
  “王妃!”凌芜快步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安慰道,“您放心,王爷心里只有您一个!他绝不会答应的!”
  “他为何不答应?”姜姝宁抬眸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凌芜预想中的心碎或嫉妒,只有一片令人心惊的空芜,“四位侧妃皆出自高门望族。将来王爷身居高位,她们背后的家族都是他最强的助力。这是天大的好事,他没有理由拒绝。”
  她冷静得像一个局外人,在分析一盘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棋局。
  凌芜被她这副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王妃……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吗?”
  姜姝宁再次笑了,神色有些意味不明:“我算哪门子的王妃?没有三书六礼,没有昭告天下,不过是景王爷囚在这座牢笼里,一件见不得光的摆设罢了。”
  这话让凌芜心中一阵难过。
  “王妃,若您心里难受,便哭出来吧,不要这样憋在心里。”
  “傻丫头。”姜姝宁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心里一点也不难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等那些名正言顺的侧妃进了门,萧凌川便再没有理由将她继续困在这里了。
  对一个囚徒而言,还有什么,比重获自由更值得高兴的呢?
  第240章 有她一人,此生足矣
  萧凌川携着一身风雪与怒火,直奔皇宫。
  刚刚听闻赐婚一事的七王爷萧琪钰,在宫门口堪堪追上他。
  见他满脸杀气地直奔御书房,萧琪钰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四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冷静些!”
  “冷静?”萧凌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步履未停,“他都把刀架在本王脖子上了,还让本王如何冷静!”
  御书房外,御前侍卫见他这副煞神般的模样,立刻上前横刀阻拦:“景王殿下,请解下佩剑!”
  萧凌川倏然顿步,冷冽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他们:“你们怕本王弑君?”
  那迫人的威压让侍卫们冷汗涔涔,为首的一人硬着头皮道:“王爷息怒,此乃宫规,我等亦是奉命行事……”
  “可笑。”萧凌川嗤笑一声,解下佩剑,随手扔在他们脚下,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敲在每个人心头上,“本王若真有此心,何须佩剑?”
  此言一出,侍卫们愈发惊恐。
  萧琪钰连忙上前打圆场:“我四哥说笑的!诸位莫要当真!”
  心中却叫苦不迭:我的好四哥,皇兄本就忌惮你,你何必再说这种吓人的话!
  萧凌川大步踏入御书房,神色冰冷地拱手行礼:“臣萧凌川,见过陛下。”
  “臣弟萧琪钰,见过皇兄。”萧琪钰紧随其后,气喘吁吁。
  御座上的萧政贤看到萧凌川时,眼神明显一紧,待看到后面跟着的萧琪钰,才稍稍松弛了几分,故作平静道:“四弟、七弟免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凌川根本不屑于虚与委蛇,他上前一步,将那道明黄的圣旨“啪”地一声摔在御案上,力道之大,震得笔架都跳了一下。
  “陛下不该给臣一个解释吗?”
  萧政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帝王惯有的从容:“朕为弟弟的子嗣大事操心,为景王府的未来考量,赐婚的对象也都是名门贵女,四弟还要朕如何解释?”
  “陛下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萧凌川咬牙切齿,字字如冰。
  “放肆!”萧政贤终于撕下了温情的面具,拍案而起,“萧凌川,你别忘了,朕是君,你是臣!难道朕连给你赐婚的权力都没有吗?”
  “若臣非要抗旨呢?”
  话音落下,整个御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杀机四伏。
  一旁的萧琪钰急得满头是汗,疯狂对萧凌川使着眼色,可后者却视若无睹,如一尊顽石般与御座上的皇帝对峙。
  萧政贤忽然冷笑起来:“抗旨?景王,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平日给你三分薄面,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他缓缓坐下,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萧凌川,“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私下与南月勾结之事?仅此一项,朕便能将你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萧琪钰大惊失色,本能地辩解:“皇兄!这绝无可能!四哥他……他怎会与南月勾结!您忘了,当初南朔城一战……”
  “住口!”萧政贤厉声打断他,目光转向萧凌川,冰冷而残酷,“他若没有勾结,那枚南月皇室的信物玉牌,又怎会在他手上?姜姝宁当初交给皇后的那枚是假,而真品,就在他手里!那枚南月玉牌是南月皇室之人持有的信物,他一个大邺王爷,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萧琪钰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萧凌川:“四哥……陛下所言,可是真的?”
  对上他的目光,萧凌川的心猛地一沉。
  前世,他向南月借力时,萧琪钰的话犹在耳边:
  “勾结外敌,是为不忠;图谋国土,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途,已非我萧琪钰所能追随的道!”
  萧琪钰丢下这句话,便与他渐行渐远。
  从此他失去了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兄弟。
  萧凌川缓缓敛下眼睫,再抬起时,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迎上萧琪钰的目光:“本王没有勾结南月。”
  萧琪钰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四哥不会做这种事!”
  萧政贤见状,脸色沉了沉:“七弟,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就不怕他是在骗你?”
  “皇兄说笑了,”萧琪钰转过身,对着萧政贤不卑不亢地一拱手,“臣弟人微言轻,母族也无甚势力,四哥有什么可图我、骗我的呢?我自然信四哥。”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又扭回头,给了萧凌川一个全然信赖的眼神。
  见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萧政贤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也是萧琪钰的兄长,为何他从来都不和自己亲近?
  这萧凌川总觊觎自己的皇位,他不信七弟看不出来!
  他将心头那股无名火压下,脸上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此事朕自有定论。但赐婚之事,不仅是朕的意思,也是先帝的遗愿!景王,朕给你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接旨,迎娶四位侧妃;要么,就立刻出京城,回你的封地去,无诏不得返京!”
  萧琪钰连忙道:“皇兄,四哥愿意迎娶门阀之女为侧妃,他愿意的!”
  说完,便死死拽住萧凌川的衣角,拼命使眼色,拉着他告退。
  一路上,萧凌川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低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萧琪钰默默地将这位煞神领回了自己那座由皇帝御赐、尚未有封号的府邸里。
  刚一进门,屏退左右,萧凌川便冷声开口:“现在,可以解释你为何要自作主张了?”
  “四哥息怒!这事我们先坐下慢慢聊!”萧琪钰一边赔着笑,一边手脚麻利地亲自沏了壶热茶,倒了一杯递过去,“来,四哥,先喝口茶润润喉,听我慢慢给你分析!”
  萧凌川一把接过茶杯,仰头便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说!”
  萧琪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茶杯,顿时哭笑不得。
  四哥,您是有多着急啊?
  他敛了敛眸,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四哥,我知道你不愿娶侧妃,一为嫂嫂,二为你最厌恶被人拿捏。可是四哥,你有没有想过,嫂嫂的处境已是悬崖百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景王府私藏钦犯,这是重罪!皇兄为何至今不动手?不过是投鼠忌器,顾忌着皇后和姜丞相罢了!可帝王的耐心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一旦他找到由头,第一个要抄的,就是你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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