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这番话,听起来没有半分同情,甚至有些冷血,却奇异地让姜姝宁混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在皇权斗争的漩涡里,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浩力的悲剧,从他被萧修湛看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夏嫣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刻薄的方式来安慰人?
  可偏偏,姜姝宁的脸色似乎真的好了一些。
  萧凌川见她不再像方才那样失魂落魄,便转身对帐外的凌风吩咐道:“去取个火盆来,再加床被子。”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姜姝宁身上,声音依旧听不出温度,“养好身子,我们即日启程回京。”
  他忽然俯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在她耳边低声道:
  “姜姝宁,别被这点小事打垮。回京之后,还有一场更硬的仗等着你我……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便起身大步走出营帐。
  夏嫣在一旁看得面红耳赤,后悔自己没有在萧凌川进来时就立马识趣离开。
  姜姝宁却神色浅淡:“夏嫣,劳烦你,去帮我向孙神医讨些药效最烈的汤药来。”她想快点好起来。
  萧凌川说的对,前路艰险,恶战在即,她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
  ——
  “哐当”一声脆响,一只价值连城的前朝青瓷瓶在萧修湛脚下化为齑粉。
  密报的内容,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南朔城猫毒已解,萧凌川不仅没死,反而立下大功,此刻正率队风光返京。
  “废物!都是废物!”
  萧修湛面目狰狞,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紫檀木案,案上的笔墨纸砚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地。
  他胸中滔天的怒火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萧凌川!”他咬牙切齿,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你还真是命硬!”
  站在殿内角落的姜瑶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浑身一颤,大气也不敢出。
  她的心,也随着那封密报的内容,一寸寸沉入了谷底。
  姨娘已经失联近一个月了。
  临行前,姨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南朔城已是人间炼狱,疫病横行,萧凌川此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如今,萧凌川不仅活着,还带着泼天的功劳回来了。
  而她的姨娘,却音讯全无。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出,让姜瑶真瞬间手脚冰凉。
  难道……姨娘她,已经遇害了?
  京城,相府。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侧门停稳,姜天泽一袭青衫,从车上翩然跃下。
  “三少爷回来了!”
  马夫老杨赶忙迎上来,一面行礼,一面搭手帮忙从车上搬东西。
  当两个健仆合力抬下一个用厚重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重物时,老杨不由好奇地打量着。
  “三少爷,这是什么?瞧着分量可不轻!”
  姜天泽走上前,拍了拍缠着黑布的包裹,笑得人畜无害:“路上偶得的一块良木,想着母亲平日里喜欢侍弄花草,正好给她打一张别致的木榻,歇脚时用。”
  “三少爷真是孝心一片!”老杨立刻满脸堆笑地奉承道,“在外游学,心里还时时惦记着姜三夫人,姜三夫人知道了,定要欢喜坏了!”
  姜天泽但笑不语,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鸷。
  ……
  西院,一间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的后厨。
  那块“良木”被安置在空旷的后厨中央。
  姜天泽领着母亲姜三夫人来到后厨,指着那黑布包裹的物件,笑着说道:“母亲,您不是总说,缺一个炼毒人吗?儿子这次出门,特地为您寻来了一个。”
  说着,他缓步上前,伸手猛地将那层厚重的黑布扯了下来。
  布料之下,根本不是什么木材,而是一个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的活人!
  那人正是花莲,她脸色煞白,眼睛里充斥着无尽的惊骇与绝望,正死死地盯着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一愣:“花……”
  “没错,这就是给大姐姐下‘牡丹花下’的坏人!”姜天泽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语气却轻柔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四皇子殿下想杀她,我觉得太便宜她了,不如让她当母亲的炼毒人,让她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174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姜三夫人在花莲的眼中看到了祈求。
  那双曾经淬着恶毒与算计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摇尾乞怜的卑微。
  她像一条案板上即将被宰割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干,只能绝望地张合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姜三夫人幽幽叹了口气,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没办法,”她的声音温婉,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要怪就怪你当初对天泽心爱的女子下手。你当初还不如直接给四皇子下毒呢,说不定死得还痛快些。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也是你咎由自取!”
  她顿了顿,又像安抚似的补偿道,“不过,落到我手中,就是痛苦些罢了,起码还是活着的。”
  花莲眼中流露出彻底的绝望。
  活在姜家这对魔鬼母子手里,那不就意味着,她的余生将在永无止境的折磨中度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她的女儿瑶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落到了这对心狠手辣的母子手中?
  她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
  皇宫,金銮殿。
  此次出征,不仅成功击退了南月的侵扰,粉碎了他们试图以南月猫毒瓦解大邺南部防线南朔城的阴谋,而且救治了当地饱受毒物摧残的百姓。
  此举大大彰显了大邺皇室的铁腕和仁德,深得民心。
  二皇子萧锦瑜与四皇子萧凌川班师回朝后,皇帝龙颜大悦,特命论功行赏,以彰其功。
  黄金、土地、金银珠宝如流水般赏赐下去。
  萧凌川获封景王,萧锦瑜则被册为肃王,二人皆获京城中恢弘府邸一座。
  皇帝在满朝文武面前,毫不吝啬地认可了他们的能力。
  “此次南朔城之危,朕的两位皇子临危不惧,力挽狂狂澜,实乃我大邺之幸,社稷之福!”
  二皇子萧锦瑜向前一步,主动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对着身侧的萧凌川深深一揖:“父皇谬赞。此次若不是四弟领兵及时解围,儿臣如今可能早就命丧南朔,或者变成不人不鬼的病患。锦瑜在此,谢过四弟救命之恩!”
  萧凌川立即伸手扶住他,神色平静无波:“二哥言重了,你我乃是自家兄弟,何须言谢!”
  龙椅上的皇帝见状,抚掌哈哈大笑:“见你们兄弟同心,朕甚是欣慰啊!”
  站在百官之首的姜丞相,适时出列,躬身道:“陛下,四皇子殿下身上虽有一半的南月血脉,但此次出征,心之所向,行之所为,皆是为了我大邺子民百姓,此等赤胆忠心,实属难得!”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萧凌川:“朕还听说,有南月细作在南朔城兴风作浪,怂恿当地的地痞流氓,放火烧了安置病患的营地,导致病患们死伤严重,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萧锦瑜抢着道,“而且那南月细作心思极为歹毒,竟让那些纵火犯四处散播谣言,声称烧死病患是四弟的主张!当时南朔城人心惶惶,百姓怨声四起,若非四弟处置得当,差点就毁了皇室在南朔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望!”
  皇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悦的往事,冷声道:“南月人向来狡诈,尤其擅长利用皮相蛊惑人心,总是能屡屡得手!川儿,后来呢?你将那南月细作如何处置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凌川身上。
  只见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阴鸷,语气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父皇放心,那南月细作,已经成了儿臣的剑下魂,从此再不会对大邺有任何威胁了!”
  “甚好,甚好!”皇帝的脸上重新绽放出满意的笑容,仿佛对这个答案极为称心。
  下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
  伺候在一旁的大总管陈顺,眼疾手快地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满脸谄媚地躬身道:“陛下辛苦了,这是香妃娘娘特地吩咐小厨房给您备下的云山茶,您喝一杯驱驱寒!”
  “嗯,朕的香妃果然有心!”皇帝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眉眼间满是悦色。
  陈顺察言观色,立刻脱口而出:“陛下今日这心情,瞧着是极好啊!”
  “是啊。”皇帝放下茶杯,靠在龙椅上,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老四此番不仅救了南朔百姓,巩固了抵御南月的防线,更妙的是,他还亲手杀了一个南月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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