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姜姝宁扶额,她真的说出来了!
  “凌芜,答应我,这句话,你必须立马忘记,就当从未听过,明白吗?”
  凌芜见她如此慎重又紧张,连忙点头:“是,大小姐!”
  深夜,凌风来相府屋顶和她会面。
  凌芜特地带来几壶果酒:“这些果酒后劲太大,大小姐喝了说醉话,让我处理掉,便宜你了!”
  凌风接过酒壶,笑着道:“今日三皇子奉旨西行,前往西榆剿匪,想必姜姑娘很高兴吧?”
  “何止高兴?昨夜她还喝了不少果酒,差点当着满院人的面说出她希望三皇子死于匪巢。还说了胡话,叫了声‘王爷’。今日紧张不已,嘱咐我定要把这事给忘了。”
  “王爷?哪个王爷?”凌风下意识追问道。
  他最近受四皇子的影响,对跟姜姑娘有关的男子都格外敏感。
  “我也不知道。只听大小姐说,‘天幕太寂寥,若是能长满牡丹就好了’。”
  凌风听得一头雾水:“这话确实令人费解。”
  “不费解,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景和宫内,烛光摇曳,晕染出一室暖意,也让萧凌川原本棱角分明的侧脸,平添了几分柔和之色。
  他唇角噙起一丝温润的笑,“凡她所愿,我皆竭力满足。”
  凌风更加困惑。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竟能让四皇子殿下露出如此罕见的神情。
  这世上能轻易牵动殿下情绪之人,恐怕也只有这位姜姑娘了吧?
  除夕之夜,相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姜姝宁来到正堂,与父亲母亲,以及姜瑶真和三房一家人,一同享用年夜饭。
  或许是因为三皇子萧修湛远赴西榆剿匪的缘故,姜瑶真自觉失去了靠山,今夜的她格外安静,一反常态地收敛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没有在言语上对姜姝宁进行挑衅。
  姜姝宁难得地度过了一个还算愉快的除夕之夜。
  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便是大哥姜天恩已然故去,再也无法与他们一同围坐在桌旁,共享这阖家团圆的温馨时刻了。
  用完团圆饭,她回到自己院子里,坐在亭子里仰望天空。
  天幕一如前世,澈黑寂寥。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一道道绚丽的光芒划破夜空,在天幕之上竞相绽放出无数朵璀璨夺目的烟花。
  相府中的人们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所吸引,纷纷聚集在院中,惊喜地仰望着天空,兴奋地欢呼雀跃:“是牡丹!是牡丹啊!”
  姜姝宁定睛细看,只见那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果然都是各种品种、各种花色的牡丹,千姿百态,争奇斗艳,令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她浑身颤抖,难以置信。
  前世婚后,曾有一晚,她因心中郁结难解,独自一人偷偷溜到后厨,借酒浇愁。
  他寻着踪迹而来,见到她独自饮酒,问她:“为何喝那么多酒?”
  他简直明知故问,若非他和自己的庶妹姜瑶真纠缠不清,她又怎会如此痛苦?
  她抬头看向天幕,苦涩一笑:“王爷,这天幕太黑太寂寥了,若是能长满娇艳的牡丹,该有多好啊?”
  其实她想告诉他,自己就如这天幕一般寂寞。
  而想要得到他的爱,就如同让天幕长满牡丹那般永无可能。
  “这有何难?”他只淡淡说了这句话,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寝殿。
  情潮沉浮之时,她泪如泉涌。
  在他心中,她不过是个满足他情欲的工具罢了。
  几个月后,他命人在景王府的上空放了一夜的烟花,那些烟花朵朵都是牡丹的模样。
  在漫天飞舞的牡丹烟花之下,他那原本俊美疏离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
  “这般,也算是在天幕上长满牡丹了吧。”
  第87章 良禽择木
  “牡丹乃国花,象征着富贵与吉祥。这烟花想必是陛下以示对天下黎民来年富足安康的美好祝愿啊!”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这么一句,瞬间将姜姝宁从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
  不过是当今圣上为与民同乐,特意在除夕之夜下令燃放的烟花罢了,又怎会是萧凌川专为她而放的呢?
  姜姝宁仰望天幕上那璀璨的牡丹烟火,心中泛起一抹自嘲的苦涩。
  她竟会生出如此荒唐的错觉,未免太过自作多情了。
  城楼之上,皇帝看着天幕之上那一片绚烂夺目的烟花,脸上浮起满意的神色。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萧凌川,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川儿,朕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能工巧匠制作出如此精妙绝伦的烟花,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萧凌川微微躬身:“父皇过奖了,儿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能让父皇高兴,是儿臣的荣幸!”
  皇帝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被烟花点亮的夜空,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只可惜啊,老三如今正在西行剿匪的路上,无缘得见京城这番盛景!”
  萧凌川深邃的桃花眸中掠过一丝阴郁,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常。
  “想必三哥很快就能为父皇平定匪乱,凯旋而归!”
  皇帝眼底晦暗不明,意味深长地说道:“朕的这些皇子们,个个都是文韬武略,才能过人!将来这大邺的江山,交给你们治理,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萧凌川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自嘲道:“还是三哥有本事,能西行剿匪,为父皇分忧解难,不像儿臣,只会弄些烟花炮仗,博父皇一笑!”
  皇帝顿时朗声大笑:“老四何须如此妄自菲薄?在朕的心中,你半分都不比老三差!”
  “多谢父皇!”萧凌川再次躬身行礼,缓缓退下,嘴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他离开后,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问身旁的大总管陈顺:“朕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老三和苏美人,从前是否相识?”
  陈顺连忙躬身回答道:“回禀陛下,奴才已经查清楚了。那个苏美人当初在春香楼时,是三皇子殿下将她一手捧红的。而且,三皇子殿下还暗中入股了春香楼的生意,那些被他捧红的头牌们所赚的银子,他都能从中分红……”
  “好啊!朕的这个儿子,真是好大的本事!”皇帝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在外面花天酒地、以权谋私,这些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的野心竟如此大,手都伸到朕的后宫里来了!若朕放任他继续胡作非为,他们王家还会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陛下所言极是!”陈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那……那个苏美人,是否需要奴才出面处置了?”
  “不必了!”皇帝笑容里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为生计所迫的可怜女子罢了,恰好被老三当作了一枚棋子,朕又何必迁怒于她?相信她很快便会明白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知道该将忠诚献于何人。”
  “陛下英明!”
  此时,西行的军队正在荒凉的官道上扎营,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土。
  顾亦庭独自一人蜷缩在简陋的军帐里瑟瑟发抖。
  往年的除夕之夜,他都是在燃着银骨炭的房中度过,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着美味佳肴,把酒言欢,何等惬意。
  可如今,他却要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忍受着风餐露宿的折磨,心中不禁悲从中来。
  正当他自怨自艾时,几个士兵突然掀开帐帘,见他独自躲在角落里啃着干硬的糕点,脸上露出嘲讽之色。
  “呦,这不是顾公子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不出来跟我们一起吃肉喝酒,热闹热闹?”
  顾亦庭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厌恶之色。
  他自诩是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向来瞧不起这些粗俗不堪的武夫,自然不屑与他们为伍。
  再加上此次西榆之行异常艰苦,他本就不像那些习武之人那样身强体健,即使躲在颠簸的马车里,也难以抵挡这酷寒的侵袭,整个人都显得病恹恹的。
  士兵们见他一路上几乎都在歇息,便认定他是来镀金、白白捞取剿匪功劳的,对他十分鄙夷,只要有机会,便会冷嘲热讽他一番。
  “你们吃好喝好便可,不必管我!”顾亦庭语气冷淡地拒绝。
  士兵们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力气又大,不由分说地将顾亦庭从军帐里粗暴地拽了出来。
  “今儿可是除夕夜,普天同庆的日子!就连尊贵的三皇子殿下都纡尊降贵,与我们一同烤肉饮酒,顾公子你又何必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呢?”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顾亦庭气得拼命挣扎,可他哪里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的对手,最终还是被他们强行拖拽到篝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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