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沈韫珠吓了一跳,连忙去看殿中玩耍的昭宁。
秦婉烟见状,忙柔声解释道:
“无妨,昭宁知道皇上是她叔父。”
沈韫珠暗暗惊讶,心道这出身皇家的孩子,的确是立事早。
见沈韫珠目光柔和地瞧着昭宁,秦婉烟便挥手将昭宁叫到身边,让沈韫珠能多亲近亲近。
秦婉烟陪沈韫珠说了一会子话,忽然问道:
“皇上可是快要出宫了?”
沈韫珠编草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离别之日渐近,沈韫珠也不由得心中消沉。果然不论安慰旁人时再如何头头是道,轮到自个儿身上便都成了闭嘴鹌鹑。
想着断然没有让秦妃反过来安慰她的道理,沈韫珠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半分落寞不舍的神情。
她与裴淮不过是暂时分别便这般难受,想当初秦妃在孕中惊闻永王辞世,又该是何等悲痛欲绝?
思及此,沈韫珠敛了敛心神,转而提起另一桩事:
“过些日子,妾身想请娘娘帮个忙。”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秦婉烟温婉一笑,“有什么事,妹妹尽管开口便是。”
“妾身想挑几个稳妥的接生嬷嬷。”
沈韫珠说着,动作温柔地抚了抚小腹。
“还有这腹中龙嗣出生后,也需要奶娘照料。妾身不懂这些,还望娘娘能替妾身选选。”
秦婉烟闻言,了然笑道:
“妹妹放心,这些事我自会替你安排妥当。”
沈韫珠浅笑着颔首,心里却琢磨着等杨家事了,裴淮应该很快就会为永王平反。
只是不知到了那时,又该如何安置秦妃和公主。
沈韫珠的确喜欢昭宁那孩子,便想着趁她们还没离开,多来毓庆宫走动走动。
-
临到分别那日清晨,是沈韫珠数月来起得最早的一回。
沈韫珠挥退宫女,亲自接过冠袍替裴淮穿戴。每系上一根衣带,都像是缠绕在沈韫珠心尖上的绳索,勒得她心口发闷。
裴淮垂眸看着沈韫珠,只见她乌黑发髻间只有一支简单的白玉簪,素净的小脸上全然是强颜欢笑。
虽然裴淮心中也是不舍,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否则定会惹得女子更加伤神。
裴淮站在原地,只任由沈韫珠动作轻柔地替自己束上腰封,又一寸寸地理好衣襟。
待一切收拾妥当,沈韫珠收回玉指。
正要依着规矩下拜送驾,却被裴淮一把扶住手臂,重新拉回怀中。
“皇上……”沈韫珠抬眸嗫嚅,眼眶却在瞬间泛红。
裴淮心中疼得要命,连忙想法子逗沈韫珠开心,便如往常般挑唇笑道:
“朕这还没走呢,珠珠便要同朕生分了?”
沈韫珠咬了咬下唇,终是忍不住心中的酸楚,低声问道:
“皇上此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裴淮心底暗叹,柔声安慰道:
“朕会尽快赶回来的。”
多余的话裴淮自知无需多讲,便只含笑问道:
“珠珠相信朕吗?”
沈韫珠依偎在裴淮胸膛前,轻轻点头。
“那皇上相信妾身吗?”
沈韫珠闷声问着,忽觉掌心中多了个冰凉的东西。低头看去,只见是枚青铜卧虎,虎脊刻双行错金铭文。
认出此物是禁军虎符,沈韫珠赫然惊诧抬眸。
裴淮见状轻笑一声,忽而倾身下来,与沈韫珠额头相抵,郑重托付道:
“娘娘,替朕守好皇宫。”
裴淮双手托起沈韫珠脸颊,柔肠百转,不禁吻上她霎时含泪的眼眸。
天下为孤注,一掷赌乾坤。
第62章 死生师友
金乌西坠, 玉兔东升。转眼间,裴淮离宫已有十数日。
自裴淮离宫后,寝殿里便少了个与沈韫珠同床共枕之人。无人打搅本该更清静些, 沈韫珠却反倒睡得没那么踏实。
这日清早,沈韫珠被窗外鸟鸣声吵醒后, 便再无困意,只得披了件轻罗外裳去软榻上窝着。
不多时, 便听得殿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算算日子, 沈韫珠唇角微微勾起, 不用猜也知外头是何事。
“娘娘,皇上差人给您送信来了。”
画柳手捧一封缠着红线的信笺, 兴冲冲地走进殿内。
每隔几日,裴淮便会派亲卫回宫送信报平安, 顺便同沈韫珠一诉相思。
“本宫昨儿个写的回信,可也交给侍卫了?”
“娘娘放心,此事奴婢断不敢忘。”
画柳笑嘻嘻地眨眼道:
“娘娘交代的两粒红豆, 奴婢也记得塞进去了。”
沈韫珠掩唇轻咳一声, 红着脸接过信笺。
只见信上是力透纸背的熟悉字迹,“吾妻珠珠亲启”几个字却仿佛透着万般柔情。
沈韫珠展开信笺,一字一句地看下去。像是能透过这薄薄的信纸,感受到裴淮远在燕都外的思念。
沈韫珠反复读了几遍, 直至将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在脑海中, 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叠好, 放入一个雕着并蒂莲的紫檀木匣子里。
只见匣子里已整整齐齐地躺着五六封信, 皆是裴淮亲笔所书, 每一封都被沈韫珠视若珍宝般妥善存放。
指尖轻抚过匣盖上精致的雕花,沈韫珠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 心头暗自浮起一抹隐忧。
唐遥尚不曾给她传来消息,却不知西岐究竟打算何时动手——
“娘娘,您又在看皇上送来的信了?”
青婵端着刚炖好的燕窝粥走了进来,一眼瞧见沈韫珠正对着木匣发呆,不由笑着打趣道。
沈韫珠嗔怪地看了青婵一眼,一把将匣盖合上,故作镇定地说道:
“谁看他的信了?本宫只是在想,西岐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青婵将燕窝粥放在桌上,见状温言宽慰道:
“娘娘莫要心急。西岐人诡计多端,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沈韫珠眸色渐深,默默咽下热粥。近来腹中孩子长得快,她夜里便时常觉着饿得慌。
正思量间,画柳忽然又从外头进来,凑到沈韫珠耳边低语了几句。
银匙落回瓷碗中,沈韫珠眸光一闪,冷笑道:“终于来了。”
沈韫珠示意青婵将碗端下去,这才吩咐画柳:
“让唐遥进来。”
自从裴淮离宫之后,唐遥联络沈韫珠时便无需费心掩人耳目,来往重华宫倒是方便了许多。
“属下见过郡主。”唐遥快步走进,躬身行礼道。
沈韫珠轻轻颔首,隐隐预感到什么,却仍旧语气平静地问道:
“唐大人此番前来,可是西岐那边将日子定下了?”
“正是。”唐遥拱手道:“启禀郡主,方才属下收到传信。六月廿九,戌时末,西岐人会闯入紫宸宫夺取玉玺,届时还望郡主派人配合。”
六月廿九,戌时末……
“好,本宫记下了。”
终于等到唐遥将此事告知,沈韫珠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寒光。心道余下的事,可就用不着唐遥操心了。
趁着唐遥不注意,沈韫珠向画柳使了个眼色。画柳会意,悄悄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两盏茶走了进来。
“有劳唐大人顶着日头跑一趟,吃口茶再回罢。”
沈韫珠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只是寻常寒暄。
唐遥并未起疑,起身道谢后,便从画柳手中接过了那盏热气腾腾的龙井茶。
沈韫珠只盯着唐遥将掺了“蚀骨”的茶水饮下,自己面前的茶盏却是丝毫未动。
“青婵。”
待唐遥起身告辞,沈韫珠立马唤来青婵,轻声嘱咐道:
“派人把唐遥看管起来,不可让他同萧廉再有联络,更不可让他有机会出卖咱们。”
青婵此前早有准备,闻言颔首道:
“娘娘放心,奴婢已安排人手在绛云馆。只等唐遥回去,便可将他扣押下来,保证万无一失。”
-
六月廿九,虽是月明风清的夏夜,京郊密林中却透着股浓重的肃杀寒意。
裴淮身披黑甲,冷峻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更显得他俊美如妖邪。
见时机已到,裴淮抬手命人放箭。
刹那间,箭矢上的火焰将灌木引燃,熊熊火光撕裂了静谧夜空。
裴淮双腿一夹马腹,身先士卒,如离弦之箭般冲入阵中。手中长枪杀气凛冽,所过之处,叛军纷纷倒下,无人能挡其锋芒。
不多时,刀光剑影交错,厮杀声冲天而起。
大周铁骑滚滚而过,马蹄下只余遍地尸身和刺鼻血腥。
“启禀皇上,杨氏乱党已尽数拿下!”
浑身浴血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
“俘虏的叛军悉数押往洛州府。”
裴淮高踞马上,声音低沉威严地命道:
“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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