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见圆脸嬷嬷有些踟躇, 吊梢眼嬷嬷朝里头啐了一口,尖酸刻薄地数落道: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那可是端阳佳节!宫里有头有脸的主子, 哪个不是风风光光地去明月湖伴驾了?也就她自个儿等着老死宫中罢,还连累咱们跟她在这儿耗命!”
  吊梢眼嬷嬷叉着腰大骂, 全然不顾屋内姚采女惨白如纸的脸色。
  姚采女眼中满是怨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时冲出去撕烂那嬷嬷的嘴。
  圆脸嬷嬷是个胆小怕事的, 见状连忙拉着吊梢眼走了, 只盼着快些息事宁人。
  刚消停没一会儿,仿佛又有几名宫女笑盈盈地路过窗下。
  “欸,你们都瞧见了吗?方才娴妃娘娘穿着那身鹅黄裙裳,便是天外仙子也不过如此了罢。”
  “可不是嘛, 怪不得皇上如此宠爱娴妃娘娘……”
  随着交谈声渐渐远去, 姚采女心中的恨意也如同野草般肆意疯长。忽然想起了堂姐前几日跟她提起, 如今苏云珠已然遇喜封妃, 在宫中是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苏云珠,又是苏云珠!
  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她头上?
  姚采女越想越气, 越想越恨,忍不住猛地一脚踹在门板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刚弯下腰,却只听门外“啪”的一声脆响,原本牢牢锁住房门的铜锁,此时竟忽然掉落在了地上。
  姚采女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吱呀——”
  屋门缓缓被风吹开,露出一条漆黑幽深的缝隙。
  姚采女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神色,忽然如大梦初醒。
  “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苏云珠,哈哈哈哈……”
  姚采女抹了把脸,猛地推开房门,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
  明月湖畔,令昭仪站在柳树下,身上的鹅黄轻纱罗裙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在朦胧月色下,背影倒确有几分肖似沈韫珠。
  令昭仪特意支开了身边的宫女,只身一人站在湖边,拢着缀珠面纱静静等候裴淮。
  今夜她铤而走险,便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重新赢回皇上的恩宠。
  宫灯尚未尽数点起的湖畔寂静昏暗,身后仿佛传来一串脚步声。
  令昭仪平复着呼吸,激动欣喜之下,一抹薄红缓缓爬上面颊。
  却说姚采女跌跌撞撞地跑出秋阑宫,一路抓着宫女问路,总算是寻来了明月湖。
  姚采女远远便瞧见湖边站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她,虽看不见面容,但那身鹅黄裙裳在暗夜中却是十分显眼。
  鹅黄,鹅黄……
  姚采女躲在假山后,死死盯着那女子的金步摇在夜色中折射出点点星芒。目眦欲裂,忽然恶向胆边生。
  随手从脚边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姚采女猛地朝湖边冲过去,狠狠砸在那女子的后脑勺处。
  “苏云珠,你去死吧!”
  “啊!”
  令昭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后眼前一黑,无力地栽倒了下去。
  姚采女没有丝毫犹豫,反手用力,便一把将她推入了明月湖中。
  “扑通”一声,令昭仪的身体重重落入湖水,顿时溅起一片水花。
  鲜红的血汩汩地从女子后脑流淌出来,迅速与湖水交融。随着湖面泛起涟漪,那抹刺眼的血色很快晕染开来,映照着姚采女惨白的面容,显得格外癫狂。
  去死吧!
  你们都该死!
  姚采女看着那沉入湖底的鹅黄色裙摆,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刚想转身逃走,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侍卫的大喝。
  姚采女回头望去,待看清侍卫身后的那人,霎时间吓得魂飞魄散,身子软倒在地。
  因着沈韫珠已经回宫,裴淮没有小祖宗要陪,便仍是直到最后一刻才过来露面。
  却不料恰好让他撞见这一幕。
  裴淮负手而立,眯着凤眸似是分辨了许久,这才冷冷问道:
  “姚氏?”
  -
  重华宫中,沈韫珠怀抱着金团儿,歪靠在软榻里听画柳回禀。听到此处,不由扬眉道:
  “今日之事竟这般顺当?”
  沈韫珠本没指望她们能闹出人命来,如今看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老话儿当真是没错。
  “可不是嘛!”
  画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奴婢见令昭仪沉进湖里的时候,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估计是不成了……”
  沈韫珠勾着金团儿的尾巴尖儿绕了绕,嗤道:
  “这人一旦犯起蠢来,还真是堪道一句无可救药。当日在望月楼上,本宫已替她挡过一劫,却也拦不住她非要送命。”
  画柳赞同地点点头,又道:
  “奴婢瞧见皇上到了,便没敢凑上前去。之后如何处置姚采女的事情,怕是要您等会儿去问皇上了。”
  画柳从沈韫珠怀里接过金团儿,欢快地笑道:
  “不过依奴婢看,皇上肯定会赐死姚采女的。”
  “只一个姚采女吗?”
  沈韫珠垂眸剥了颗枇杷,扬眉道:
  “想害死本宫和孩子的人,可少不了她姚嫔。”
  画柳眸光一亮,却又不禁问道:
  “姚嫔若死咬不认,那可怎么办?”
  “那位主儿只要想问你的罪,什么时候还管你认不认了?”
  沈韫珠轻哼一声,在帕子上蹭了蹭指尖。
  “阎王点卯,无常来催,端看他是想教你几时魂归地府罢了。”
  还没等沈韫珠再哼上几句,便听青婵进来禀道:
  “娘娘,圣驾快到咱们门前了。”
  沈韫珠慢吞吞地撑着桌角起身,果然还没等走出殿门,就被裴淮迎面扶了回来。
  重又坐回软榻里,沈韫珠捻了颗新剥的枇杷递到裴淮唇边,笑眯眯地道:
  “今儿个辛苦皇上了。”
  裴淮自然接下,过了会儿又将果核吐进痰盂儿里。瞥了眼沈韫珠慵懒惬意的神情,裴淮这才缓缓道:
  “方才的事,珠珠都听说了?”
  沈韫珠“嗯”了一声,轻轻眨眼。
  见沈韫珠半晌没开口,裴淮不禁纳罕道:
  “那你便没什么想同朕说的吗?”
  裴淮本以为这女子会埋怨自己沾了血腥,却不料沈韫珠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仍在愤愤地谏言道:
  “回皇上的话,妾身不喜欢姚氏,以后也不想再见到她们。”
  裴淮忽然低笑一声,倒也没告诉沈韫珠已经下旨送她们上路了,只逗弄道:
  “朕本来还以为,珠珠会劝朕为皇儿积福呢。”
  “皇上替妾身摆平她们,才当真是为妾身和孩子积福了。”
  沈韫珠扬了扬脸儿,天底下断然没有怜悯敌人的理儿。今日不先下手为强,等到来日沈韫珠生产之时,焉知她们会使什么绊子?
  裴淮爱的就是沈韫珠这副模样儿,不禁伸手刮了刮她鼻尖,摇头笑道:
  “年纪轻轻的,杀伐心竟这般重。”
  “您也好意思说妾身?”
  沈韫珠惊讶地望着裴淮,如若她没记错的话,裴淮如她这般年岁时,早不知上过多少回战场了。
  裴淮凤眸含笑,仿佛随意地发问:
  “朕是征战过沙场,你又是什么?”
  沈韫珠轻轻抿了半勺鲤鱼汤,须臾间想出对策,淡然道:
  “妾身混迹后宫,人心险恶,不逊刀枪。”
  裴淮看了沈韫珠一会儿,忽而开怀笑道:
  “朕与珠珠,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
  沈韫珠放下羹匙,用帕子蹭了蹭唇,瞥道:
  “您又知道了?”
  “当然。”
  裴淮来到沈韫珠身侧,硬要同她挤在一处,从身后拥住她。
  “从见珠珠的第一眼起,朕便已然知晓。”
  只消一眼,裴淮便瞧得出,他们日后会是同类人。
  沈韫珠却不买账,只点着裴淮心口取笑道:
  “亏得您生了这张嘴,见色起意也能说得这样动听。”
  裴淮收拢起沈韫珠的指尖,覆着她的手一同贴在小腹前,像是在孩子面前赌咒发誓一般,语气认真地说道:
  “遇见珠珠之前,朕可从来不重欲色。”
  “珠珠若不信,大可以自个儿去问。”裴淮笑道。
  “问……”
  沈韫珠顿了一下,立马将裴淮的手拍开,恼羞成怒道:
  “这种事,妾身能问谁去?”
  沈韫珠自己拢着小腹,仿佛替腹中的孩子捂紧了双耳,哼道:
  “皇上净说这些没边儿的话,可别教坏了妾身的孩儿。”
  裴淮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哑然笑道:
  “朕算是瞧明白了,但凡是珠珠不爱听的话,通通都是孩儿不能听的。”
  沈韫珠眯着双桃花眼,分外地有恃无恐,挑眉道:
  “您知道就好。”
  “珠珠,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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