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沈韫珠素来骄傲,绝不愿被外人看笑话,尤其还是小人得志的姚千芷。
  “妾身接旨。”
  沈韫珠暗自咽下满心的委屈和苦涩,跪在阶下时,脊背仍旧挺直,不见落魄。
  姚千芷笑容愈盛,悠然地走下台阶,欣赏着沈韫珠此刻屈辱的神情,她不是很傲气吗?就该如眼下被一寸寸敲碎了才好。
  见众人尽数跪好,姜德兴这才一挥拂尘,朗声传旨道:
  “奉陛下口谕,娴昭仪事君有隐,忤逆上意,理当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姚千芷跪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侧头盯着沈韫珠的表情,等着从她脸上看到痛苦绝望之色。
  哪知到这儿还没完,只听姜德兴接着道:
  “然念其初犯,故从轻发落。即日起罚抄宫规百遍,一应分例减半,小惩大诫,望尔悔过,钦此。”
  姚千芷笑容凝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沈韫珠做出这等没脸的事,皇上居然还要给她机会!
  沈韫珠亦是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娘娘?”青婵喜出望外地扯了扯沈韫珠的衣袖,声音颤抖地提醒道,“快接旨啊。”
  沈韫珠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叩首道:
  “妾领旨谢恩。”
  听到这里,姚千芷心知再没指望,不由狠狠瞪了沈韫珠一眼,起身败兴而去。
  姜德兴亲自扶起错愕的沈韫珠,叹道:
  “娘娘,糊涂啊。”
  沈韫珠翕动了下嘴唇,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韫珠本以为昨夜的哭求根本不曾打动裴淮,却不想裴淮当真从轻发落了她。
  姜德兴见沈韫珠神情木然,不由暗自摇头,躬身道:
  “得了,奴才还得回御书房伺候,便先告退了。”
  “本宫送姜公公出去。”
  沈韫珠忽然叫住了姜德兴,还示意画柳不要跟过来。
  姜德兴见状也挥退了身边的小太监,待两人走远了些,这才低声道:
  “娴主子可是有什么话?”
  沈韫珠心中有愧,手指不自然地绞着帕子,讷讷问道:
  “皇上他……他还好吗?”
  姜德兴顿步,望向沈韫珠道:
  “皇上自然是动了大怒,可就算在气头上也没将您如何。”
  “皇上待您之心,您还不明白吗?”
  姜德兴也不禁跟着着急上火,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皇上对娴昭仪宠得都快没边儿了?偏这主儿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韫珠闻言,抿唇沉默了半晌,褪下腕上的碧玺珠软镯。
  “本宫知道了,多谢公公。”
  “罢了,娘娘先受几日累。等皇上的气消些,奴才自会替您说几句好话的。”
  姜德兴低头看了一眼,却是将沈韫珠塞来的碧玺珠串又推了回去。
  “娘娘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只是这东西娘娘还是先自个儿留着罢,真要谢奴才也不急在一时。”
  皇上虽不曾重罚,但娴昭仪自进宫以来何曾受过冷落?宫中之人向来是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娴昭仪如今乍失了圣宠,日子恐怕不比平常好过。
  “多谢姜公公。”
  沈韫珠心中百端交集,颔首道,“公公慢走。”
  目送姜德兴远去,沈韫珠只觉浑身冰冷,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气,失神地虚倚着廊柱。
  忍了半宿的泪水,终于再次滑落。
  “娘娘!”
  画柳在殿中等了许久,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来,见状骇了一跳,连忙上前搀住沈韫珠。
  “奴婢这便扶您回去歇着。您好歹忍忍,别迎风掉眼泪,当心落下病根。”
  沈韫珠闷闷地“嗯”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被扶回殿中。
  待帷幔落下,沈韫珠忍不住探出手指,抚摸着身侧空荡冰冷的卧榻。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句“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的酸诗来。
  沈韫珠郁郁寡欢了多时,此刻却不禁想嘲笑自个儿还真是出息了。
  沈韫珠何尝不清楚,她应该主动去求见裴淮。用眼泪、用身体、用花言巧语,去求得裴淮的宽恕与怜爱。
  但沈韫珠忍不住想要逃避。
  她虽有无数种法子去解释避子药的事,可她深知自己无法再欺骗裴淮了。
  如果裴淮当面追问下去,她真的还能继续不动声色地编谎话吗?
  沈韫珠忽觉心口连着小腹都在抽痛,片刻后默默地蜷缩起身体。
  她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念裴淮,想念那些相拥而眠的夜。
  原来她动心了。
  她早该承认的。
  第54章 色厉内荏
  “他凭什么这样冷落你?”
  梁似玉一拍桌案, 愤愤地替沈韫珠抱不平道:
  “他当女子怀胎生产是件很容易的事吗?敢情受苦的不是他,一旦你不愿生,他就可以肆意指摘你了?”
  沈韫珠心头一紧, 连忙握住梁昭仪的手,低声劝道:
  “姐姐慎言, 这话可不敢教外人听了去。”
  眼下这都快四月了,沈韫珠指尖还是冰凉一片, 梁似玉察觉后更是怒火中烧。
  “我偏要说!”
  “他若真喜欢你, 便该好好待你。又怎能因你服了避子药, 便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地怪罪?”
  当日在翠微宫中, 梁似玉因悲痛过度染了风寒,直到今日才终于有力气来探望沈韫珠。哪知刚一进门, 便瞧见沈韫珠斜倚在窗边,纤弱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快散了。
  梁似玉见了都觉心疼得要命,竟不知皇上是如何能心狠到不来探望的。
  沈韫珠眸中闪过一丝苦涩, 轻声解释道:
  “避子药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皇上最恨的, 是我欺瞒他。”
  梁似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画柳从殿外引着一名宫女进来。
  那宫女梳着简单的双丫髻,梁似玉定睛一瞧,认出她正是令昭仪身边的大宫女。
  “奴婢见过二位娘娘。”
  “何事?”沈韫珠抬眼一扫, 淡淡问道。
  宫女向沈韫珠和梁昭仪福了福身, 脆生生地说道:
  “回娴昭仪, 我们娘娘寻思着您这里太冷清了些, 正巧今岁的芍药花儿开了, 您若瞧不见岂不可惜?娘娘惦记您,特意让奴婢送几盆过来供您赏玩。”
  说罢, 那宫女便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将几盆开得正艳的芍药花搬进了殿中。
  目光落在娇艳欲滴的芍药花上,沈韫珠眸光微暗,垂睫忍气道:
  “放下罢。”
  待宫女退下后,梁似玉立马起身,凑近去看那些芍药花,怎么瞧怎么觉着怪。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令昭仪素来见不得沈韫珠好,如今忽然派人送东西来,想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韫珠乏力地靠在炕桌边,喉中艰涩,缓缓道:
  “芍药花,又名将离。”
  “她……她才将离呢!”梁似玉怔了一下,旋即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梁似玉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遽然扯过沈韫珠的手腕。
  “走,我带你找皇上理论去!他怎么能任由旁人这般欺负你。”
  沈韫珠连忙拉住梁昭仪的衣袖,勉强挤出笑容道:
  “多谢姐姐好意,这点儿挑衅,我还不曾放在心上。何况皇上正在气头上,咱们别去火上浇油了。”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就他气性儿这般大?”
  见沈韫珠不愿去,梁似玉也不逼她,扭身便要自己闯去御前。
  沈韫珠头晕得厉害,只得向青婵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追出去拦住梁昭仪。
  姜德兴从门口进来,差点儿撞上满脸怒容的梁似玉。
  “哎哟,梁昭仪。”
  姜德兴忙躬身行礼,讪笑着问道:
  “不知是谁人惹娘娘动气了?”
  梁昭仪正要开口,却被沈韫珠抢先一步说道:
  “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有劳公公挂念。”
  听见沈韫珠发话儿,姜德兴立马进来请安道:
  “奴才见过娴昭仪。”
  梁似玉被拦了回来,心里正恼皇帝,连带着对御前的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姜总管来做什么?”
  “回娘娘的话,奴才来取娴昭仪这几日罚抄的宫规。”姜德兴恭敬地答道。
  梁似玉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刚要张口刺回去,却见沈韫珠当真递过去一沓宣纸。
  梁似玉顿时瞪大了眼睛,十分地怒其不争。
  “娘娘受累了。”
  姜德兴堆着笑,亲自躬身接过,上手一摸又忍不住劝道:
  “奴才万没有督促您的意思。您紧着身子,每日少抄些也无妨。”
  姜德兴只是打个幌子来替皇上瞧瞧娴昭仪,可这娴昭仪心眼儿也忒实了些。照她这么抄下去,怕是没几日便要抄完了。
  到时若这俩人还没和好,姜德兴怕是要再另寻个由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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