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韫珠掩唇轻笑,在裴淮经过时悄悄勾了下他的手,“瞧您,也忒小气了。”
  裴淮淡淡扫了沈韫珠一眼,沈韫珠当即转身逃了,还要在门槛处软声道:
  “您快更衣罢,妾在外面等你。”
  瞧见女子灵巧转身躲去门外,裴淮气得直咬牙。姜德兴进来时,不禁朝外瞅了一眼,心道这娴主子倒还真有本事,惹了皇上也能全身而退。
  “传旨,京兆尹赵宥光办事得力,恪勤匪懈,赐金鱼带,许借紫。”
  裴淮沉着脸,冷冷道:
  “今夜便将紫服送去赵府,明日起就叫他换上。”
  “是。”
  姜德兴连忙应下,疑惑这分明是封赏,怎么听皇上的语气像是要杀头似的。
  “还有——”
  裴淮凤眸微眯,示意姜德兴近前来,低声交代了一番。
  -
  箭亭内,早已备好了弓箭。
  沈韫珠一路上都在瞥着裴淮偷笑,此时取过一张轻弓,装作不知该如何下手,凑近娇声道:
  “皇上,您能不能教教妾身啊?”
  “珠珠这么能耐,还求朕做什么?”裴淮抱臂站在一旁,挑眉反问。
  “明明是皇上要带妾身来的,此时怎地又不理妾身了?”沈韫珠明知故问地道。
  “妾身只是夸那身绯袍好看,皇上都要吃飞醋?”
  沈韫珠笑盈盈地踮脚,凑到裴淮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哄道:
  “皇上若着绯色,定然比赵大人更加俊朗万分。”
  “你就故意气朕罢。”
  裴淮哼了一声,到底是上前扶住沈韫珠纤细的手腕,引着她摆出正确的握弓姿势。
  沈韫珠摆出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等会儿该如何表现,才能不让裴淮寻着破绽。
  沈韫珠搭箭上弦,缓缓拉开弓弦,瞄准远处的靶心。然而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弓弦也跟着晃动不已。
  随着“嗖”的一声,箭矢歪歪扭扭地飞了出去,最后无力地落在地上,离靶心更是十万八千里。
  “皇上,妾身似乎还是不得要领。”
  沈韫珠小声嘟囔着,一双美眸中满是懊恼。
  裴淮见状无奈低笑,只得绕到沈韫珠身后,虚环着她拉弓引箭。
  沈韫珠身子微微一僵,感受着手腕上传来难以忽视的力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沈韫珠忍不住想要抽回手,却被裴淮一把握住。裴淮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薄茧,触上去温暖干燥。
  “怎么,珠珠不是要朕教吗?”裴淮戏谑地挑唇,温热气息拂过沈韫珠耳畔。
  沈韫珠总不能半路反悔,只得乖乖点头。
  裴淮唇角的笑意更深,“那便好好学。”
  沈韫珠忍不住浑身紧绷,立马被裴淮抚了抚双肩:
  “放松,别绷得太紧。”
  沈韫珠如芒在背,被男人的气息紧紧包裹着,根本放松不下来。她本想着藏锋,却不料藏锋藏得太过,惹得裴淮亲自上手,不由暗悔下次还是该表现得聪敏些。
  就在这时,姜德兴匆匆而来,禀报道:
  “皇上,京兆府派人来禀报,说是在京中发现南梁人的踪迹。”
  裴淮微微侧身,余光却在暗中留意着沈韫珠的反应。
  沈韫珠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和手里的弓箭较劲,头也没抬地问道:
  “皇上,您是有事情要去处理吗?”
  沈韫珠在心底暗叹,早就说萧廉是疯了不成?在裴淮的地盘上这么明目张胆。若被裴淮捉住了也是活该,省得他还要同西岐扯上干系。
  裴淮收回目光,淡淡道:“无妨,朕陪你再练会儿。”
  沈韫珠不禁犹豫了一瞬,要不要顺势留住裴淮。但沈韫珠仍觉着今日之事透着反常,况且她又不在乎萧廉的死活,于是咬唇道:
  “皇上自去忙便是,妾身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呢。”
  “珠珠当真不用朕陪着?”裴淮语气温柔,再次询问道。
  沈韫珠坚定地摇摇头,回眸朝着裴淮轻笑,体贴地说道:
  “正事要紧,皇上快去罢。”
  “累了便早些回去,朕改日再接着教你。”裴淮不由叮嘱道。
  沈韫珠点点头,抱着弓箭轻轻福身:
  “恭送皇上。”
  待裴淮走后,沈韫珠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再起抬起弓箭瞄中靶心。想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地偏了几寸,故意将手中的箭射偏,令那羽箭软软地跌落在地。
  裴淮离开箭亭后,并未去什么御书房,而是登上亭后的楼阁,目光幽深地望着箭亭的方向。
  沈韫珠依旧站在原地,一下一下地拉动着弓弦。看上去是在认真练习,实则沈韫珠早已心不在焉,只盼着再演一会儿便能回去歇着。
  裴淮眯着眼凝望沈韫珠,细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的确很生疏似的。
  加之方才他再三试探,沈韫珠也没有任何阻止挽留的意思,莫非真的是他想多了?
  裴淮忽然抬起手掌,遥遥对着沈韫珠的方向,五指合拢,遮在女子肩颈之上。
  裴淮暗自打量着沈韫珠着劲装时的背影身形,试图忆起那日在凭澜山庄外撞见的刺客是何等模样。
  却不知为何,裴淮怎么也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就连记忆中的身影也逐渐沦为模糊的轮廓。
  端的是情尘未脱,有眼如盲。
  裴淮缓缓垂下手掌,紧握成拳,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说服自己。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第41章 月下花前
  正巧重华宫后殿旁, 便有一座金璧缀饰的舞榭。
  自那日去过箭亭,沈韫珠察觉裴淮的反常,便愈发感到紧迫起来。每日趁着裴淮还在早朝, 沈韫珠便悄悄起身去后殿练舞,一晃便是十数日过去。
  这日清晨, 姜德兴捧着青灰釉灯盏走进寝殿。秋风一拂,豆火轻轻跳跃, 在淡粉椒墙上映出高低起伏的烛光影儿。
  昏暗的寝殿内, 芙蓉幔帐后依稀可见缱绻相拥的两道身影, 还隐约传来低软娇柔的絮念。
  姜德兴连忙停住脚,侧身低眉地等在香几后头, 心道这些日子娴容华醒得倒是早。
  沈韫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感觉到身边的男人似乎有了动静, 像是要起身。
  沈韫珠立马伸手从身后抱住裴淮精壮的腰身,带着几分初醒时的娇憨,软糯糯地唤了一声:
  “皇上……”
  裴淮忽然感觉腰间横着双柔若无骨的手, 将他留在床榻间。
  裴淮的动作一顿, 回过头,便对上沈韫珠一双迷蒙的桃花眼。
  女子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像是春日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娇艳欲滴。
  裴淮将怀中人儿揽得更紧, 垂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珠珠今日怎么醒得这般早?”
  沈韫珠没回答, 只是将脸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轻声道:
  “生辰吉乐。”
  裴淮眸光微动, 哑声问道:
  “珠珠打算送朕什么礼物?”
  沈韫珠伸出纤指,轻轻点了点裴淮的薄唇, 带着几分勾人的妩媚,娇声卖关子道:
  “皇上今儿个寿宴过后,乖乖随妾身回重华宫。妾身的礼物,自然就送到了。”
  裴淮看着沈韫珠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心中愈发柔软,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将她额前散乱的青丝拨到耳后,宠溺地说道:
  “好,朕答应你。寿宴过后一定跟你回重华宫,不教旁人有机会勾了朕去。”
  沈韫珠感受到裴淮指尖的温度,脸颊微微泛红,忽而大着胆子仰起头,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一口,留下抹淡淡红痕。
  “留个印信。”沈韫珠眸光流转,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裴淮被沈韫珠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心旌摇曳,当即沉下呼吸拨开花帐,似乎不敢回头再多看这妖精一眼。
  沈韫珠交叠着藕臂,媚眼如丝地伏在枕上。瞧着裴淮溃遁而去的背影,不由惬意地抻了抻身子。
  -
  万寿宴上的裴淮仿佛较往日更给面子些,但凡有王公大臣敬酒,裴淮也不厚此薄彼,皆一一应了。
  姜德兴在侧添酒,不一会儿,手中的酒壶已然空了。裴淮见状,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命姜德兴再添就是,一点清酒罢了,他还不至于醉。
  姜德兴却轻咳一声,在案桌底下指了指,示意皇上去瞧娴容华。
  裴淮循着方向看过去,立马被沈韫珠横了一眼。
  那意思仿佛是在说,裴淮若喝得酩酊大醉,今夜便别想进她重华宫的大门了。
  裴淮垂眸低笑了一声,推说不胜杯杓,摆手再不应敬酒了。
  皇上既说不饮,谁也不敢硬劝,只得悻悻作罢,暗道皇帝今晚怎地醉得这般快,莫非真是龙心大悦的缘故?
  令昭仪一直在宴上留意着皇帝,自然也瞧见了方才那通眉眼官司,不由怃然垂目。这还是皇上自个儿的寿宴呢,偏娴容华一不乐意,皇上竟当真什么都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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