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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你和烈将军相处这么久,迟迟没有进展,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我们东厥女子不像中原女子,没那么多束缚规矩,你若能和烈将军成其好事,我自会向陛下禀明赐婚,到时候你觅得佳婿,于东厥也添一助力……”
  “阿姐,”乌兰朵抿了抿唇,打断皇后的盘算,“难道我的婚事,注定是一场交易筹码?当初烈将军是父王定下的联姻人选,可婚事是我自己的,难道我就没有改变的权利?
  你和父王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我想了很久,父王当初看中的,不过是烈将军的身份和地位,可一路走来,我累了,也倦了,他并非我的良人,更加勉强不来,我又何苦委屈自己,强扭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放弃烈将军了?你可得想清楚……”
  “不过一个男人,我早就想清楚了。”乌兰朵扬了扬眉梢,“了不得一辈子不嫁人,又能如何?”
  皇后怔了怔,良久,方叹息道:“傻丫头,真就这么算了?论能力、论样貌,烈将军可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姑娘家,哪里真能一辈子不嫁人?”
  “嫁人到底有什么好?”乌兰朵不以为然,目光无意间扫到桌边点心,忽疑惑道:“奇怪,我记得阿姐不爱吃这些,怎么备下这么多?”
  掌事嬷嬷道:“这是……陛下着人送来的。”
  乌兰朵眉间瞬时布上阴云,“阿姐,这就是你当年满心欢喜的姻缘?我记得当时你们成亲不过三年,他就另娶了侧妃,这些年虽然表面相敬如宾,可这其中到底有几分夫妻的情意在?他到底是因为爱你,还是因为你背后的母族?”
  “公主!”掌事嬷嬷急声道,“您何苦惹娘娘不快呢?”
  乌兰朵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阿姐,我的话或许犀利,可字字肺腑,若不是因为你肚里的孩子,恐怕陛下也不会这般殷勤,可即便这份殷勤,也全然不见用心。”
  她捏了块糕点于指尖,稍一用力,便化作松散粉粒,簌簌落在桌面,“夫妻多年,陛下他竟从不知姐姐的喜好,这样的姻缘、这样的夫君,到底有何值得为其付出?”
  第39章
  皇后的脸色随着糕点碎渣的掉落,愈发难看,手心紧攥,指尖陷进皮肉,却不觉痛意。
  她何尝不明白乌兰朵的话,只是这些年她装作若无其事,大度贤良,只为维持表面的和谐。
  她是正妃,是皇后,这些名头已不仅仅是耶齐格的妻子,更成了一种身份,一种责任。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皇后眼中最后一点微光渐渐暗淡,“可是如今,我已没得选……”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乌兰朵知晓自己戳痛了姐姐,眉间带着愧意。
  良久,皇后溢出长长一声幽叹:“罢了,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已经决定的事旁人也拗不过。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阿姐我也不再阻拦。
  或许你说的对,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当作筹码。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既然已经决定弃了烈将军,那我们就另择良缘。东厥的公主,自是不怕没有好男儿相配。”
  乌兰朵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快支持自己的决定,心间瞬时涌上一股热流,伏下身依偎在她身边,喉间发涩:“谢谢阿姐……”
  抬手轻覆上皇后小腹,乌兰朵温声呢喃:“现在最重要的阿姐和肚子里这个,我可迫不及待想见小外甥了呢……”
  **
  谢翊缠了沈绾两日,直到第三日,沈绾终于要回御马司当值。
  “阿鸾,你为何一定要去做这份差事?你若想查御马司,我帮你便是了。”谢翊扯住沈绾袖口,依依不舍,“后日我便要走,多陪我两日不行吗?”
  沈绾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中好笑,这男人真是越发黏人。
  “我总不能凡事都依靠你,如今我也有月钱,虽不多,但总归能养活自己。就像你说的,御马司的账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查清,也不急在一时。”
  她轻声哄着:“将军既然后日便走,那我明日晚间早些下值,给将军做几道好菜。这些日子我可是学了不少手艺,就当给将军饯行,可好?”
  她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可一双清亮的眸子却平静如水,不见一丝涟漪。
  “你……”谢翊嘴唇翕动几下。
  你难道真的不在意我吗?
  他心中虽想着,可终是没说什么。
  “怎么了?”沈绾见他欲言又止,不觉问道。
  “没事。”谢翊扯了扯唇角,替她捋顺耳边被风吹乱的青丝,“早点回来。”
  指尖划过鬓角,带着点点酥痒,沈绾偏了偏头,许是男人的眼神太过温柔,稍有不慎便能让人溺毙其中,她不敢多想,慌乱点了点头。
  御马司的差事依旧,奇怪的是,一向爱找茬的胡监官这两日却没了动静。
  沈绾没作多想,只按例做着差事,这日下值早,她雇了辆牛车,打了两壶好酒,径直前往李家村。
  只是在李大山家并未见到人,出来转悠一圈,才发现明*景崇正坐在田埂边。
  傍晚的余晖洒在身上,衬得老者的面容越发清癯,花白蓬乱的头发随着汗渍粘在额角,一双苍老却布满薄茧的手掌搭在膝头,裤腿高卷,脚上蹬着布鞋,坚实地踩在田埂上。
  “师父,您怎么坐在这?”
  沈绾见他身边放着锄头,水眸一眨:“师父您……居然会做农活?”
  “怎么,老夫难道只能徘徊于讲课桌案,入不得田间地头?”明景崇仰起头,豁达一笑,“立政之本,则存乎农,唯有仓廪实方能天下安。百姓靠着土地吃饭,国家自然也靠这些土地发展,可见即便是农活里也藏着治国要理。”
  沈绾深以为然,提着酒壶挨着明景崇身边坐下,“师父说得极是,我这给您带了两坛好酒,咱们边喝边聊。”
  见沈绾打开瓶塞,朝碗里倒了半碗,明景崇深深嗅了口酒香,不觉叹道:“好徒儿,师父可没算白疼你!”
  谁能想到,一个闻名天下的博学鸿儒,一个命途多舛的亡国公主,此刻竟在田埂间相对而坐,不讲诗书不论国策,只谈起农作耕种来。
  “师父,您既说务农重本,方为仁政,具体何解?”
  明景崇望着眼前绿油油的麦地,答道:“土地农桑乃立国之本,若是为君者省刑罚,薄赋敛,老百姓循农时,有节制,自可谓仁。”
  沈绾颔首,不知想到什么,抬眸道:“既施仁政,那可否成为明君、圣君?”
  “非也。”明景崇摇头,“施仁政或可为仁君,虽仁慈、博爱,但也要看所处时局,若是必要时少了雷霆手段,一味尊仁,也难成大业。”
  见沈绾有些迷糊,明景崇解释道:“仁君、明君、圣君,听起来皆为褒义,可内在涵意却大为不同。为师虽以儒学见长,但深知学无止境,唯有采百家之长,方能见天地、见众生,而非局限一隅。”
  “师父曾说,天下之道,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于当世而言,何谓上策?”
  “当世之局,结束南北纷争乃是首要。”明景崇轻捋白须,捡起一节木枝,在地上勾画道:“如今拓摩虽立朝,可只占据大胤曾经三分之二的领土,单看南边这一块,是早就不太平的。先是胤军于东南建立南胤政权,后有一帮流民匪寇逃窜西南自立为王,那位拓摩皇帝想必是寝食难安。
  不过这些只是表象,真正的暗流其实——在这!”
  手中木枝一定,落于西北一角。沈绾顺势看去,不由蹙眉:“师父,您说的这里可是北疆,拓摩的王庭就在这,他们自这里发家,如何藏有暗流?”
  “你可看清楚了,”明景崇在地面画了个小圈,又点了点,“这里地处西北边界,虽也属北疆,可并非中心地带,离拓摩更是十万八千里。
  ‘北疆’一词不过是咱们中原人对北方各族的统称,实际上,漠云十二州以北,虽荒凉偏僻,但面积辽远,散落着不少部落族群,他们有的不像拓摩一族野心勃勃,而是把重心放在通商贸易,这些部落的商队遍布天下。也正因如此,同为北疆部族,有的富庶丰足,有的贫瘠荒芜,只能靠不断掠夺获取物资,抢不到中原,那就只有从自家边界入手,因此这些西北部落没少记恨拓摩。
  前朝武炀帝虽打压异族,可也只是针对离大胤边界的部落,对这些西北商队却没有管制。如今耶齐格即位,虽有意拉拢北疆各族,可也只是将重点放在像东厥这种有军队实力和姻亲关系的族群,对于曾经的手下败将,耶齐格缺少为君者的胸襟,处处卡塞关卡,加以设限,导致商路不通,这些商族自然积怨已久。
  故而我才说,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暗流。”
  沈绾恍然,“师父高瞻远瞩,只是如此看来,天下几股势力暗涌,若要一统,不知须费多少功夫。”
  “真要说起来,其实倒也不难。”明景崇徐徐一笑,“如今局势看似纷乱如麻,可如同散落的一盘乱棋,只要重新布局,顺势而动,便可将最后定乾坤的一字牢牢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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