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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在举兵之前,詹云湄很久没有踏入京城,安分镇守疆域,皇帝那时只是个和天下普众没有区别的书生。
  那会子她勉强还能称作小姐,家人将她养闺阁,期盼着某天高嫁,推一把家里兄夫仕途。
  除去那时女人该读的书,其余读书的钱,大部分是詹云湄偷偷攒余钱接济的,私下找人,教她读书习理,闲时还会跟着詹云湄习武。
  后来和家中起争执,她选择决裂,进京赶考。
  高中,前朝却不容纳她,女人和低出身,样样都不容许她进入朝堂。
  皇帝生来性烈,环境所不容,便摧毁环境,詹云湄再次帮了她。
  昔日多么要好,而今竟然君臣相隔,你防着我我防着你。
  摩挲着手中玉玺,皇帝唇边化开淡笑。
  冷沉的殿,有了些许温度。
  和安从皇帝神情中得知她心情稍好,咧着笑弯腰上前,“陛下,您要是想,奴婢可以再去寻一道华琅,他再傲,现在还不是个空壳,没了将军府庇护,半点气候不成。”
  皇帝轻轻撩眼,和安以为说中她心,正偷乐着,不成想,脸边剧痛。
  被皇帝一掌扇歪脸庞。
  “狗奴婢,妄揣君心,”皇帝说得轻缓,没太多责怪的意味。
  和安识趣跪下,连连认罪。
  “你起来,带人暗里推一把詹卿那边儿,作乱之人,轻则罚,重则杀。”
  .
  京畿外大雪堆砌,雪下有骨骸,左右有衣衫褴褛的流民。
  荣宁郡主趴在车窗边,想看却又不敢,身子细微发抖,隐隐有啜泣。
  詹云湄伸手捞荣宁郡主一把,揽在怀里,她躲闪着。
  “鼻子红了,”詹云湄屈指,轻轻刮荣宁郡主的鼻头。
  她扭头,蹭到詹云湄怀里,“将军,我说那些人都该杀头!”
  荣宁郡主当初协助皇帝备赈粮,准备得好好的,需粮时竟又不够了。
  不用深想,其中有人作祟。
  詹云湄拍了拍荣宁郡主的背,拉上车帘,“改朝换代,总要面对这样的事。”
  “我要是姨母,就把那些人拖出来,当众杀头,”荣宁郡主嗅不惯詹云湄身上的熏香,总觉得她好像整个人都熏成那股香了,坐起来,蹭到一边儿去。
  荣宁郡主太过气恼而拧眉,白天要在皇帝手下做事,闲了要去练武,因为太忙而没有时间修刮眉毛,杂毛凌乱,有些粗犷,拧起来,就显露凶神。
  “该杀。”
  詹云湄为荣宁郡主披上斗篷,“下车吧。”
  一道来督察的还有贺兰琬,三人往赈灾地去,清点赈粮数量,以及流民规模,做好记录。
  有她们参与,新运来的赈粮没有缺数,食物分发得很快而有序。
  期间似乎听到杂乱动静,詹云湄疑惑着,走到营帐后查看,可一个人都没看见。
  细看,又能发现异常,空旷的雪地,溅了乌黑,像是血迹。
  风与雪卷过,吹过金黄穗子。上前,捻起来看,她认得出来,这是皇帝内侍衣裳上会挂的穗子。
  沉默注视官道,偶尔有车马行过,寂寥。
  “将军,今天的流民都拿了赈粮和药物,咱们先回去吧,”荣宁郡主找了詹云湄很久,才发现她在这儿站着不动。
  她拽了拽詹云湄的衣角。
  詹云湄笑着回头,“好。”
  贺兰琬要回宫,向皇帝禀告赈灾地情况,不与两人一道。
  自秋狩后,荣宁郡主抛头露面的,各样的眼睛都盯着,眼下天色已晚,詹云湄不放心让她一人回府,便让她和自己回将军府,明儿早再回京营。
  詹云湄叫来长随,让他驾快马回府通知华琅一声,“叫华琅给郡主安排些宵夜,另外把客房铺好,告诉他郡主要歇一晚。”
  长随扬鞭远去,郡主从窗外探头回来,问:“公公在管内务么?”
  “是,”詹云湄没有隐瞒。
  顺手给郡主系好领口斗篷系带,防止风寒。
  将军府因为郡主的到来,夜里也明亮,灯笼高挂,府上人左右走动。
  宵夜已经备好,一锅薏米粥,煮了鸡蛋,还温了羊奶在厨房,不铺张,不粗略,适合夜里吃。
  客房也收拾出来,打扫过,干净整洁,一床厚被褥规整叠好在榻,柜子里额外置了张被褥,郡主嫌冷就能添被,各种洗漱用品都整齐摆好。
  虽不是亲手整理,但能安排到这份上也算是细心重视。
  “华琅公公真是体贴呢,将军随口传话都落实下来了,”荣宁郡主喝着薏米粥,眼珠子转来转去。
  詹云湄点头,看了一圈,华琅不在。
  “郡主先用着,我去主屋。”
  起身,穿过长廊,推开屋门。
  空空如也。
  詹云湄问:“淑娘,他人去哪儿了?”
  姚淑娘指了指黝黑的侧房,压低声,“公公去那边了。”
  “噢,”詹云湄突然有点子恼,“怎么回事?”
  “奴婢不清楚。”
  侧房在长廊末尾,月光进不来,堂屋的光也无法抵达,不挂油灯,整个屋子都陷沉在黑暗。
  詹云湄推门,轻手轻脚入内,阖上门,离开光明的府院,进入黑暗,一点点靠近椅子。
  侧房小,燃炭易闷,呼吸难,所以不燃炭。
  案上趴着的人被冻得小幅度颤抖,叫人见了要以为将军府落魄至极,让人冻成这样。
  詹云湄褪下斗篷,披在华琅肩头,刚落下,他就醒了,睡眼惺忪,神志不清醒。
  无意识地张开双臂,抱住詹云湄,位置恰好,脑袋一搭便埋到她的小腹。
  “醒醒,”詹云湄揉了揉华琅的后脑,他闷着扭捏,不愿醒来,不过了了一阵,他脑子清醒了,就松开了。
  华琅坐直,不愿抬头。
  “猫儿也这样躲人,”詹云湄弯腰,戳华琅额头。
  他被迫仰起头,眼前是她掌心的阴影。
  詹云湄转头点灯,华琅眯着眼适应,眼里干刺感褪去,才缓缓睁开眼。
  “什么猫儿狗儿,”华琅嘴里小声怨叨。
  “那倒是,你缺根尾巴,和猫儿狗儿不一样,”詹云湄语调轻扬,眼里的华琅听见她说的话,耳根下慢慢浮上红晕。
  是漂亮的。
  得趁早弄一根尾巴来。
  詹云湄想。
  华琅偷偷瞄詹云湄,不成想她始终保持弯腰的姿势,他眼神刚过去,就被她逮住,僵了下,生硬道:“可惜我没有,让将军失望了。”
  后知后觉詹云湄在胡言乱语逗他,他还巴巴地迎她的挑逗。
  自己和自己生起闷气。
  “华琅,你安排得很好,”詹云湄笑了笑,直起身子,将一身公服脱下,随手放在榻上,揣着手,靠在榻头。
  隔着一方案桌,恰好和别着头的华琅对上视线。
  他又把脑袋转到另一侧。
  詹云湄道:“跑到侧房来做什么?郡主睡客房,这回不跟你抢主屋。”
  “突然想睡这边而已……”华琅道。
  “也行,贴得紧一点,倒还暖和些,”詹云湄若有所思颔首。
  知华琅心里憋着事儿,詹云湄直接问是问不出的,不多言,起身洗漱。
  看着詹云湄远去,华琅懊恼。
  张开手,手心捏着郡主丢来的纸团。
  郡主无疑是向着詹云湄的,她这用意多半是让华琅帮她,她处在郡主位,不好动手脚,而他在暗处。
  可是,他没有选择帮郡主。
  他躲在将军府,享受詹云湄赐予他的平安。
  想必郡主已经把事情告诉詹云湄了,詹云湄会不会……生气呢?
  而荣宁郡主此刻正裹在被子里,把秋狩那事儿忘透了。
  在她心里,华琅是詹云湄的人,也就和她在一条绳上,她不能出手报复庚祁,心里憋屈,只好偷偷告诉华琅。
  倒不是想动用华琅残存的势力,只是想让他吹吹詹云湄的耳边风,让詹云湄暗里罚一罚庚祁。
  荣宁郡主往被窝里缩,蜷成一团,正要睡,忽觉背后有人盯着。
  蓦地翻身。
  “将军?”
  詹云湄才洗浴完,随着她坐下,热汽与熏香都溢来。
  荣宁郡主往榻内
  缩了缩,“怎么了?”
  詹云湄掖了掖被子,“来同我说说,是不是跟华琅说了什么?或者说,你私底下让他知道了什么?”
  荣宁郡主一顿,笑道:“哈,没有呀。”
  “噢,真的吗?”
  她垂下脑袋,把自己裹成一团,心知自己打了小打算被发现了。
  她只知道庚祁受罚,发配到边疆,以为华琅顺着她所想做了。
  不禁惊讶。
  华琅公公怎么这样呢?
  怎么把她的耳边风一起给吹了呢?
  不仗义!
  第32章
  侧房拥有一段独特的可怖回忆,这是一间别致囚笼,囚困着华琅的恐惧,回到这里,这段恐惧也一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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