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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是姚淑娘,“将军,奴婢没找到华琅公公。”
  两人视线同时投至门房,华琅先收回了目光,转移到詹云湄脸上,她扫了他一眼,对外说:“不用找了,他回来了。”
  姚淑娘在外应是。
  又只剩彼此,詹云湄再次俯身,华琅有些怯,偏开头,没想到她还是没想亲他,只是弯下来,去拿床头柜子里的东西。
  自作多情的羞耻从背后蔓上来,华琅攥起手,又松开。
  “很紧张?”
  东西从柜子里取出来,不算细小。
  华琅不清楚自己该说什么,紧张?他说不出为什么紧张,也说不出在紧张什么。不紧张?可他的心跳得越来越
  快,堪要跳出胸腔。
  华琅反复抿唇,说:“你怎么不继续问我了?”
  “我不想知道,”詹云湄抵在他唇边,“张嘴。”
  他的唇微露出一丝缝隙,她就怼他。
  华琅被迫眯了眯眼,她猛力不顾,他立刻胃腹起伏,喉腔辣痛,想呕。
  哼哼唧唧从他喉间滚出,带着求饶意味,詹云湄眸底闪过半瞬的犹豫,到底还是没停手,更没减轻力度。
  很快,华琅的唇角见了血,微小的、鲜亮的血。
  华琅感受到唇齿间的血腥,喉咙深处似乎也肿胀充血,不停有津液混织血丝,顺着溢出。
  在他终于受不了,主动爬着后退,撑跪在地上作呕,可只有血出来。
  詹云湄拿帕子擦了擦手,居高临下。
  微弱的光在她背后,把她镶了一圈,华琅越看,越觉得羞耻,更多在于耻。
  不待他缓神,詹云湄拉开了房门,转头看华琅,淡道:“你去侧房睡。”
  也是这时,华琅清醒些许,想起她今晚说的话,他好像懂了什么,她误会了他又要跑。
  于是站起身,一跌一撞上前,想拉詹云湄的衣角,想和她解释,他只是出去买了东西,没找到路,耽搁了回来的时辰。本来东西就是要给她的,但现在被她这样摆弄,他已经不好意思给她看了。
  她后撤,他抓空。
  詹云湄道:“怎么,不想去?”她笑了声,喊来守夜的下人,“把他拖到侧房去,窗门封死。”
  一听封死,这是她又要像以前一样囚禁他,还要把他赶走。
  莫大的震惊砸在心上,加之刚才的一顿羞辱,华琅那点自尊就像被她冷情地推开,丢远。
  被几人架上,华琅不再反抗,像丢了骨头似的软瘫,双腿跪在地上,颤颤抬眸,“等等。”
  詹云湄看见他就烦,耐着性子说:“又怎么?”
  “我拿东西,拿了再关我。”
  詹云湄不关心,“去吧。”
  他获得短暂的自由,收走遗留在浴房的玉势,它是他献予她的,含着他的自尊与仅有的胆量,但此刻已经没有意义。
  在小小的侧房窗门都封死后,这柄不算短的玉势被摔得四分五裂。
  第12章
  虽被华琅气了一番,但第二日还是要上职,总不能因他一点问题,就不做事了。
  陈副将被留在刑部狱,没用什么刑,就是在狱里面待着。他一口全招,出于嫉妒,贼心作祟,想害詹云湄,好让自己带领第二日的校阅,没成想詹云湄没有受伤。
  这是他的说法,至于背后是否有另一重原因,詹云湄心底清楚。
  陈副将多年兢兢业业,跟着她出生入死,何必贪这点功劳,她大着胆子猜,他是受着皇帝的旨意。一来,他不是真心做计,皇帝肯定会放过,甚至给他致仕后的好待遇,后半生不愁:二来,皇帝撤了他,把自己的势力融进来,拿走一点詹云湄的势力,皇帝会更放心。
  这想法很快应证,陈副将在一天夜里被暗中放走,乘着一辆马车,载着一大笔钱,离开了大隋。
  新副将贺兰琬已经在校场训兵,与詹云湄不同的是,她的五官更锐利,眉眼唇鼻间透露意气风发。
  贺兰琬转身,见詹云湄来,不卑不亢拱手做礼,笑道:“詹将军,久仰大名。”
  詹云湄亦扬出温和的笑容,“贺副将。”
  彼此没太多话,也都不是口头太利索的人,互相问个好就算认识了。
  原本还要担心新官上任,意见难免不合,却是多想了,贺兰琬见识远广,主意多,且恭谦,少有不和之处,往里些说,其实比陈副将辅佐还要方便不少。
  下晌,宫里来了内侍,拿着皇帝口谕,请詹云湄入宫。
  跟随内侍一道入宫,在他引领下穿了层层门廊,一路越发的昏暗,但也逐渐暖和。
  朝天殿飘着她并不喜欢的香,她垂了垂眸,撩起袍跪在地上,隔着厚沉屏风,给皇帝请安。
  那边噼啪一阵奏折本的响,好半晌,才有皇帝的声音,“詹卿,进来吧。”
  詹云湄道声是,绕过屏风,皇帝赐座。
  灯火映打在书案两侧的摞摞奏本,形成几道阴明光线,快看不见皇帝的脸了。
  皇帝暂且没说话,把手里奏本看完了,捻着朱笔圈圈画画,处理完了,慢慢抬起头,抿了苦笑,“开国事情真是多,一天一夜没能阖眼了。”
  “陛下身体要紧,”詹云湄道。
  皇帝笑笑,那笑不深,显出一种悲苦,又有无奈,讨论她身体没什么意思,与詹云湄关系比一般人深,就不绕太多圈子,转了话锋,“今儿可见到贺卿了?”
  “见着了,贺副将直率大气,一表人才,”詹云湄回想了印象,实话实说。夸赞是不需要吝啬的。
  “嗯,那就好,”皇帝随手捞本奏折翻看,如今财政不济,国库难补,百官拿这说事,百姓生活困苦,她怎么看,怎么头大。
  虽为皇帝,实则本人没什么钱,常常还要倒贴,省吃俭用也没法子讨好这个新出生却带了一屁股债的家国。
  没得叹气。
  詹云湄微抬了抬眼,皇帝愁眉苦脸,便安慰:“陛下,国事紧要,但不要太过忧心。”
  皇帝轻轻答句嗯,这是没听进去,她看向詹云湄,“我查了前朝账目,记载有笔钱入国库,但国库里没这笔钱,怕不是前朝皇帝塞进自己腰包了,只是可惜,他死了,谁也不知道这笔钱在什么地方。”
  这很好办,找一个和前朝皇帝亲近的人,说不定就能问出这笔钱。
  皇帝又说:“这笔钱,可不算少,足有三四年的国家财政收入。”
  詹云湄怎么能不懂她的明示呢,她现在不太想见那人,可皇帝拐着弯儿来请她了,她未必拒绝?
  只能作笑,“臣今儿个回去问问府上那位,兴许他晓得。”
  皇帝终于又笑了,“詹卿,辛苦你了。”
  .
  华琅时常做梦,梦见前朝的事。
  世上宦人难逃悲哀命运,他算好运点的。
  官宦世家的出身,没有一般宦人过得艰苦,不过家道中落,才入了宫。吃了十多年苦,从此就站在皇帝身后,握着禁军大权,甚能入朝,左右皇帝意见。
  凭一身才华,和别人所没有的忠诚,得到了皇帝的宠爱,皇帝为他赐下华琅的名字,足见对他珍视。
  享福却也没能享福多久,皇帝缢死在眼前的画面历历在目,他多年荒淫无度,眼下青圈瘆人,死时双目像要掉出来,舌头也伸不回去。
  那副模样,活成了鬼。
  皇帝死死瞪着华琅,空洞目光质问他,他如此宠爱他,为什么不殉葬。
  冷汗直冒,华琅被吓了一跳,惊恐中睁眼,脑袋晕晕沉沉,他想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很沉,鼻里像滚了火,热腾腾的。
  身下软乎乎的,华琅意识混乱,但也想起他本来睡在地上,地上怎么会软呢。
  想必是疯了。
  “既然醒了,就起来喝口药。”
  闻声,昏沉的脑袋像被猛砸,烦躁,疼闷。
  他鼻下重重出了口气,滚烫,像要把人烧了。
  没听到华琅回声,也没看见他有要起身的动作,詹云湄耐着性子,将他从被子里抬出来,让他靠在床头,脸颊贴了贴他额头,烫得吓人。
  詹云湄端来药碗,舀一勺药,吹了吹,放唇便试过温,喂给华琅,他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地撇开脸。
  她不惯着他,药碗一搁,掰开他嘴,强硬灌进去,他呛闷着喝下,咳嗽起来,她就虚抱着她,给他拍背顺气。
  她的怀抱还是温暖有力,他想凑到她肩头去,但没有,而是就这样任她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地上碎了一地的东西是什么?”詹云湄见他不反抗,又把他往怀里揽,让他贴着自己,伸手扯来被子,盖住他裸露在外的背,以此让他的背不受寒。
  华琅不说话,也不动。
  “那些东西还挺锋利,有没有伤到?”詹云湄不纠结于那是什么东西,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华琅才睡醒,可是发烧发得厉害,头晕目眩,还有詹云湄的手在背后拍,不知不觉,神志迷糊了,没有力气开口,闭上眼,又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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