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郑平不置可否,谢林川叹了口气,把烟掐掉了。
  “木生好像并没有上瘾。”郑平继续说,“你的意思是,麻痹知觉只是暂时的,他很快就能自己恢复过来?”
  谢林川点头。
  “就算不是暂时的,不是还有你呢么?”他笑了。
  谢林川查过郑平,潼京医学院高材生,二十五岁就发表了震惊国内外的有关于神经治疗方案的研究论文,后来十年也成果不断,无论是临床还是研究,经他手的疑难杂症患者不计其数。
  一个在药剂实验成果下被折磨的千疮百孔的病人,对他来说,也许并不算职业生涯中的最大难关。
  郑平无奈,“你不要把我看得太厉害。”
  谢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烟抽半根,但因为郑平的话掐掉。
  “有多余的折叠床吗?”他换掉话题,指了指木生的病房,“我今天晚上跟他一起睡。”
  郑平忍不住:“你不是有自己休息的地方吗?”
  “给宋子仁了。”谢林川说,“他的帐篷被烧,之前帮章箐拿药,医疗队里本来是他的位置也被别人占了。我就把我的帐篷让给了他。”
  谢林川顿了顿,非常没良心地评价道,“这小孩儿,够倒霉的。”
  郑平:“……”
  “再说了,我跟木生都是男的,住一起怎么了?”谢林川顿了顿,疑惑地看向郑平一眼,接着说,“我又没说要跟个女孩儿一起住。”
  郑平无语。
  木生是个男人倒是没错。
  不过只单单他在医疗队待了这么一会儿,就有很多人跑来问他的消息,就连郑平都不能否认,木生身上有种异样的吸引力,不仅是人们单纯地只是想看长得好看的人的那种好奇,而是只是直接的被他吸引。
  例如谢林川,仗着一张俊脸也没少吸引视线,但很多人只是感叹一句“他好帅”,就没了下文。
  但木生与他不同。
  木生是那种,让你只要见到他,就忍不住想跟他有将来的一个人。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情人。
  谢林川进门的时候木生已经睡了,帐篷里很暗,谢林川注意到他被子上又坐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走近看才发现是野兔。
  自从项圈被谢林川破坏后,木生的能力有实质性的增长,已经有小动物开始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比如听他话的那只巨型鼹鼠,或者这只野兔。
  谢林川把那只兔子抱到了木生枕边,以免这肥兔子压到他的肩胛骨。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折叠床,躺了上去。
  他做了一个很危险的决定。他决定把木生完全放出来,决定去相信他。
  刚刚跟动保负责人谈判时对方简直认为他不可理喻,裴峰本人更是差点跟他打起来,只是裴凤城拦住了他。
  他只是问谢林川——
  “一旦出现任何问题,你愿意为他负责吗?”
  ——你愿意为他负责吗?
  负责是一个很奇怪的词语。人们总是用它描述婚姻,亲子,描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附属物。
  它像是一个承诺,追责,没有利益讨好,只有罪名连坐。
  谢林川没有立刻回答。
  而当他回来的时候,木生在逗那只松鼠。
  他披着自己的外套,脖颈纤细白皙,神情温和,却被一根项圈禁锢。
  谢林川只是觉得很可惜。
  而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可惜这种说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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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林川:我和我老婆一起睡怎么了?!
  第19章
  由于痛觉失灵,木生睡得格外沉,谢林川记得他一直没能睡着,代偿性的深度睡眠让他完全沉陷。
  他把兔子抱走,然后扶着木生的肩头,让他侧躺。
  他肩胛骨抹了药,有伤,最好不要碰到被子。
  就算这样,木生依然没有醒过来。
  脖颈上磨得发红,因为挣扎而勒出一圈青紫。
  谢林川看了他两眼,移开眼神。
  他再次出门抽了根烟,然后去医疗队中心,顺了点棉签和碘酒回来。
  *
  谢林川醒的比木生早,睁眼时天刚蒙蒙亮,帐篷外有很不明显的窸窣声,救援区难得一片静谧。
  山间仍有鸟鸣,男人瞳色极浅,很快醒神,先侧过头,看向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青年看上去睡得很好,吐息清浅而均匀。脸颊因难得的酣睡而终于浮出些血色,倒衬得他气色好了些。
  明明醒着的时候拒人之外,睡着时却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让人忍不住护他更多一点。
  谢林川莞尔,坐起来。
  他本来是一个能睡懒觉就睡懒觉的人,但在工作的时候,无论睡得多晚,他总是能做到比所有人更早起床。
  沈怀真给他的一周时间已经过半,他已经找到了黑箱,接下来的事情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棘手。
  早起能做很多事。况且,山区早晨的空气清新偏冷,他很喜欢。
  昨晚被他抱下来的那只肥兔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趴到木生肚子上去了,它看起来真的很重,绒绒的白毛,就算是放养的也没被泥土污染。
  此时一人一兔睡得正酣,谢林川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兔子,况且被它压在身下的青年实在太瘦,如果不是木生的胸膛还有起伏,谢林川都要以为他被这兔子压死了。
  好容易救回来的人,没道理被一只兔子压死。谢林川起身把那只兔子抱起来搁到木生的枕边。
  苍白的青年似有所觉,微微翻身,抬手抱住它。
  他睁了下眼。
  谢林川微微一怔,以为自己把他吵醒了。
  但床上的人没说话,单薄的眼皮抬了又垂,把那只兔子抱到了怀里。
  谢林川忍不住一乐。
  合着他是给自己找了个抱枕?
  纯兔毛,倒是挺会享受。
  谢林川撑在他身边,忍着笑轻声问:“醒了还是再睡会?”
  木生长睫微抬,困倦的眼睛瞟了他一眼。
  他们挨得极近,谢林川在这方面似乎总是没分寸。
  木生被他罩在身下,谢林川眼窝很深,高挺鼻梁上衬了半边初阳的光。
  “……再睡会。”木生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回答谢林川的问题。
  他偏过头,把脸凑到兔子毛茸茸的背上蹭了蹭。
  谢林川盯着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忍住在上面揉一把的冲动。
  “好。”
  男人点头,替他将被子扯高了些。
  临出门的时候谢林川给他塞了一支温度计,那只兔子蛮警惕地竖起耳朵,谢林川掀开他被子的时候差点冲过来咬他。
  谢林川啧了一声,把兔子从木生怀里捞出来,放好温度计才塞回去。
  肥兔子对着他呲牙咧嘴,可到了木生身边,却又老实了。
  谢林川出门抽烟,看到了一辆没有见过的车开进大本营。
  *
  昨晚张戈说调查局的支援今早会到,现在才六点十五。谢林川去迎了一下,车门打开,下来了两个个高腿长的男人。
  一个人利落平头,眉眼锋利,左侧脸颊上划着一道疤。另一人则戴着眼镜,显然是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重的吓人。
  谢林川看到前者,就笑起来。
  “终于来了。”谢林川朝有疤的男人伸出一只手。
  历城也笑,握住他的手,叹道:“为了来这平关山,可真费了我不少力气。”
  一旁的男人见自己没被关注,便悄悄打着哈欠。
  历城福至心灵地把人捞回来,对谢林川介绍道,“老白,白钰,平关山市区现存的一号法医。”
  又对白珏:“这是谢林川谢市长,你见过,从前当过你们部的行动顾问。”
  谢林川对他点点头,而后拍了拍历城肩头,直截了当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尸体。”
  进灾区的临时停尸间之前,谢大队长先进了一次医疗队的帐篷,白珏说自己要在冷风里清醒清醒,历城倒是还精神,就跟他走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男人,瘦,头发有点长,即便垂着眼,也能看得出此人样貌极为出众。眼皮极薄,睫长而密,眼下一颗小痣活色生香,鼻尖却略钝,鼻梁骨骼有一处不明显的突起,恰好让他精致的五官不会显得太过妩媚。
  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便忘不掉的长相,可惜太瘦了,苍白的皮肤颜色让他看起来身体不太好,裸露出来的两只手臂上都是大量的青紫瘢痕。
  历城看到时下意识皱了下眉,没多说什么。
  谢林川也没给他解释,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木生身边,掀开了他的被子一角。
  三十七度五,还是低烧。
  谢林川拧了下眉,找了个便签把时间和温度记上贴在木生床头上,随后站起身来。
  历城挑眉,山一般的身形不客气的一杵,堵着没让他走。
  “谢林川,”他盘起手,语气有些玩味:“你什么时候开始干这种看小孩儿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