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从孔圣后裔到法家酷吏?
  这跨度何止是大,简直是颠覆!
  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挠头。
  赵庚旭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试探着问道:“无妄……你可知,数年前天幕曾提及一名为‘秦无妄’之人,其人似乎以严刑峻法著称,被世人称为‘活阎王’?”
  秦贞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坦然道:“回殿下,贞确实知晓天幕,亦曾听闻此说。只是不知是否为巧合?”
  “贞取此字,乃因《周易》无妄卦,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意在提醒自己,行事需循正道,不存妄念,脚踏实地。”
  “至于法家……贞确实对律例刑名颇有兴趣,觉得其条分缕析,最能定分止争。儒家之道,宽仁或许有余,然治乱世、纠积弊,恐需更严竣之法度。”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赵庚旭说道:“无论贞是否乃天幕所言之人,贞之道,只在‘循理奉公’四字。”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而理性。但赵庚旭心中的震撼却丝毫未减。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天幕所说的“秦无妄”!
  这种从血脉传承的儒家之道,转向以规则和刑罚为核心的法家之路的转变,本身也够不平凡了!
  赵庚旭目光赞赏地看着秦无妄,“好一个‘循理奉公’!记住你今日之言。持身以正,执法以公。望你日后,能以此心此志,为我大颂涤荡污浊,廓清玉宇!”
  秦无妄弯腰郑重行礼道:“无妄,定不负此名此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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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小九十四岁了哦!
  天天想骂老板!
  如果这个月没加班
  就争取这个月完结!!
  第56章
  元启二年的初秋, 今年的寒流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自去岁寒冬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后,太上皇赵衍的身体便如同被蛀空的老树,虽未倾倒, 却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精神大不如前。
  昔日锐利的眼眸也常常染上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浑浊。
  他大多时间都在内苑静养, 鲜少再过问朝政,唯一的乐趣, 便是在风和日丽时, 于太液池畔垂钓, 享受片刻的宁静。
  这一日, 阳光难得有了几分暖意,碎金般洒在粼粼波光上。
  赵庚旭处理完兵部公务, 记挂着父皇, 便径直来了西内苑。
  远远便看见太上皇披着厚厚的狐裘,独自坐在池边的汉白玉凳上,手持钓竿, 身影在广阔的水天之间显得有几分孤寂。
  “儿臣给父皇请安。”赵庚旭放轻脚步走过去, 行礼道。
  太上皇回过头, 见到是他, 皱纹都舒展了几分:“是小九啊,快来, 陪朕坐坐。今日这鱼儿也不知怎么了,懒得很,半天不见动静。”
  赵庚旭笑嘻嘻地凑过去, 看了看那平静无波的鱼漂,又打量了一下太上皇那套极其讲究但显然没什么鱼获的渔具,眼珠一转:“父皇, 您这钓法太文雅了,鱼儿怕是觉得不够热情。看儿臣给您露一手!”
  说着,他也不等太上皇反应,便招呼旁边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太监虽面露疑惑,但还是很快跑开,不多时,取来了一个小木盒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揉碎的面团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料,还有一小罐活蹦乱跳的红色虫子,甚至还有几块用细线绑着的、亮晶晶的金属片。
  太上皇看得一头雾水:“小九,你这是要作甚?炼丹还是招魂?”
  “父皇您就瞧好吧!”赵庚旭挽起袖子,毫无皇子形象地蹲在池边。
  他将那些香料面团和虫子混合在一起,捏成一个个小团,挂在钩上。
  更离谱的是,他还将那些亮晶晶的金属片挂在鱼线上方,美其名曰“增加视觉诱惑,模拟小鱼鳞片反光”。
  准备好后,他也不用太上皇那稳坐钓鱼台的姿势,而是选了个水流稍急的地方,时不时还轻轻提动鱼竿,让那金属片在水下闪烁晃动。
  太上皇看着他这一套“邪门歪道”,又是好笑又是好奇,捻着胡须摇头:“胡闹,真是胡闹……”
  然而,打脸来得飞快。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赵庚旭的鱼漂猛地一沉!
  他手腕一抖,顺势一提,一尾肥美的鲤鱼便破水而出,在阳光下甩动着银光闪闪的尾巴!
  “哈哈!上钩了!”赵庚旭得意洋洋地将鱼取下,放进鱼篓。
  太上皇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庚旭再次下钩,不多时,又是一条鲫鱼被提了上来……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
  不过半个时辰,赵庚旭身边的鱼篓几乎要满了,而太上皇那边,依旧毫无动静。
  太上皇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鱼篓,又看看赵庚旭那硕果累累的“战绩”,脸上那叫一个郁闷加疑惑。
  太上皇:“……”他觉得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和钓鱼技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看着儿子那嘚瑟的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笑骂一句:“滑头!尽是些歪理!”
  笑闹过后,父子二人并排坐在池边,气氛温馨而宁静。
  湖水荡漾,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太上皇望着浩渺的湖面,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忧虑:“小九啊,你皇兄登基也两年了……”
  赵庚旭正在摆弄他那些邪修工具,闻言抬起头:“皇兄勤政爱民,元启以来,国力日盛,北疆安定,百姓称颂,父皇该欣慰才是。”
  “朕是欣慰。”
  太上皇目光悠远,“只是……国本攸关。你皇兄至今……膝下犹虚。朝堂上下,虽因你被立为皇太弟暂缓了非议,然长此以往,终究非国家之福啊。”
  赵庚旭不以为意,随口宽慰道:“父皇多虑了,皇兄还那么年轻,搁在……呃,我是说,皇兄正值壮年,以后肯定会有的。”
  他心里暗自嘀咕,放在现代,皇兄这年纪大学还没毕业呢,没孩子不是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皇兄和皇嫂感情那么好。
  太上皇转过头,深深看了赵庚旭一眼,他何尝不知皇帝“年轻”?
  但他更清楚,皇帝赵庚明,此生恐怕是很难有亲生骨肉了。
  这秘密,只有他、皇帝本人和极少数心腹太医知晓。
  沉默良久,太上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庚旭的肩膀,语气变得郑重深沉:“小九,你有赤子之心,这是好事。但你要记住,无论将来你是否坐上那个位置,既身处皇家,享受着万民供奉,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为君者,……”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有时不能太过心慈手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该狠心时,若心存侥幸,优柔寡断,最终害的,可能是你自己,乃至整个天下。”
  赵庚旭拿起钓竿,笑道:“知道了,父皇,别想那些沉重的了,来,儿臣教您这钓鱼新法,保证您下次钓鱼也能满载而归!”
  ……
  入冬。
  久居深宫的太上皇赵衍,终究没能熬到过年,在一個静谧的深夜,于龙榻之上溘然长逝。
  消息传出,举国哀悼。钟鸣声声,自皇城而起,传遍京畿,继而通过八百里加急昭告天下,万民缟素。
  生命的最后时刻,意识已然模糊的太上皇赵衍,眼前反复浮现的,并非是执掌乾坤的赫赫帝王生涯,而是许多年前,东宫那片洒满阳光的庭院。
  那时候,太子赵庚明还是个略显文弱的少年,而小九,则是个粉雕玉琢、精力过剩的团子,迈着短腿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哥哥跑。
  “哥哥……哥哥,等等我!”
  小九奶声奶气地喊着,一个不留神,被石子绊了一下,摔倒了也不哭。
  太子急忙一把将他捞进怀里,自己却踉跄着坐倒在地。
  小九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糊了他一脸口水。
  “小九,慢点儿。”少年太子无奈地笑着,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眼神里全是宠溺。
  从小小九就顽皮,5岁就敢偷偷爬上了御书房外那棵最高的海棠树,想去摘顶上的果子,结果上去容易下来难,卡在树杈间吓得哇哇大哭。
  做过的坏事也不少,把太子刚写好的策论用墨汁涂成了一幅“山水画”,气得太子追着小九满殿跑,扬言要揍得他屁股开花。
  小九则一边跑一边嚎:“父皇救命!哥哥要杀人啦!”
  那些记忆里的阳光格外温暖,孩童的笑声格外清脆。
  他还记得小九窝在他怀里,用软糯的声音说:“哥哥最好了,我长大了要当大将军,保护哥哥!”
  也记得太子摸着小九的头,温和地回应:“好,那哥哥就等着小九来保护。”
  ……光影渐渐黯淡,声音逐渐远去。
  弥留之际的太上皇,嘴唇微微翕动,守在近前的皇帝赵庚明俯下身去,才依稀辨出那破碎的字眼:“…明儿…小九…照…照顾好……自己”
  最后的思绪,定格在那片阳光灿烂的庭院,和两个无忧无虑、亲密无间的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