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12章
我是花子。
其实我的本名不是花子,因为我原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花子”这个名字,是初入实验室的时候才有的。
那时候我想逃出对我又打又骂的福利院,但是失败了,灰头土脸地被送进实验室。
一脸凶相的研究员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不知道,周围人就起哄,说我这么脏,一看就是叫花子。
“叫花子?”研究员点点头,“开花的花?孩子的子?”
周围人哄堂大笑。
我笑不出来,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嫉妒,这里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不懂泥里的世界。
他竟然不懂什么是叫花子,叫花子就是乞丐,脏兮兮躺在路边要饭的人。
他还以为我的名字是花子,可我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名字。我真嫉妒他们,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实验室的日子和福利院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穿制服的对我颐指气使,和我同等地位的人对我偷偷使坏。
不过我长大了,懂的也更多了,慢慢学会了谄媚,有时候也能靠溜须拍马免了一顿毒打,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能换来一点食物。
刚开始很多人眼红我,他们仗着年纪大,力气也大,总是抢我的食物。
一次又一次被抢后,我莫名其妙觉醒了速度异能,从此再没被抢走过食物。
有人嘲笑我是天生的老鼠,除了吃就是跑,我本来很生气,但说过这些话的人接二连三消失在了手术室,我就气不起来了。
我害怕,害怕某一天轮到我。
比死亡先来到的,是一个格外年轻的女孩。
她叫兰落,跟我们都不同,不是像牲畜一样捆在一起扔进来的,而是被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送进来的。
那男人甚至蹲下身看她,一点都不在乎那双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皮鞋出现了折痕。
她真幸运,又真不幸。被送到这里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所以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说她是“短命鬼”,企图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可我没想到她是最不幸的那个,刚来一个星期就进了手术室,半天之后才伤痕累累地坐着轮椅出来,浑身都是伤口。
他们让我照顾她,我不懂照顾人,但我知道有了差事就不用进观察室,所以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问她她变异成什么样了,为什么这么多伤口。
她微笑着说自己不会痛,他们想研究通感屏蔽。
不痛?
在这里这倒是个幸运的能力。
但我根本不关心她痛不痛,我只是想多打听些消息,随便什么消息都好,也许有一天我就能靠着这些消息重见天日呢。
不过我还是有点人性的,我想给她上点药。
她说没有药的,他们不允许她用药。
我问那你的伤怎么办呢?
她说没关系,慢慢就好了。
她还是怯怯的,像可怜的小羔羊,误入了这个残酷洁白的屠宰场。
但我不会心疼她的,我自顾不暇。
但旁边那个叫祝见尘的研究员似乎有点心疼了,因为我看见他的眉毛皱成一团。
他一直这样,有病似的。
兰落主动问我的过去,问我在外面的经历。
哈,以为我听不出来吗,她也想从我这打听消息。
我如实说了,反正我的生活如此枯燥,告诉她也无妨。
她听完沉默了,然后说她的人生也很普通,一直在学校里上学而已。
学校?我没去过学校,我都不知道学校长什么样子。
她眼睛弯弯的,怯怯地说她可以教我一些简单的知识,等我从这里出去了也许用得上。
我知道她想跟我套近乎,但我也确实想学点什么,总好过一直像畜生一样被关起来研究。
她教我背九九乘法表,其实我会算数,但我不知道什么乘法表。
她从一一得一开始教,一直教到七九六十二。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七九六十二,我点点头说我记住了,然后她就用一种怀疑又放松的眼神看着我,夸我聪明。
她肯定教错了,我敢保证。
但我没有证据,因为她上过学,而我不识字。
所以我越来越爱凑到这个孩子身边,想找出蛛丝马迹,可她永远一脸淡淡,像条死鱼。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机会反驳她了。
那天我被关进了观察室,他们给我喝了一口冒着腥气的东西,然后开始电击我。
我不是第一次被电了,我清楚这里的电击有七个档位,他们会从低到高慢慢电。
我很疼,但他们不肯放我下来,我只能数着挨电的次数。
后来我终于被放回去了,他们摇摇头说没用。
什么没用?我没用吗?
后来兰落来看我了,问我身体怎么样。
我不屑地笑,在这种地方关心我的身体,简直就像问候瘸子的腿一样荒谬。
我说你教错了,七九不是六十二,是六十三。
她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他们一共电了我九轮,每轮七个档位,我数过了,一共六十三次。
她听完沉默了,蹲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脸,我发现她的手上有伤口,血都蹭到我嘴边了。
我下意识舔唇,卷走了那滴血,然后我就惊奇地发现被电得麻木的身体舒服了起来。
我震惊地看着她,她却摇了摇头,用目光暗示我。
我明白了,我需要保密。
蠢人,真是象牙塔里的孩子,竟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一个不算熟的人。
但是心脏为什么酥酥麻麻的,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她的血见效太强。
我以为我们关系变好了,但我的运气不好,很快就被运走了。
没错,运,关在笼子里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运走。
我不知道自己被运到哪里了,这里很黑,我听到了野兽一样的粗喘,我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但我在笼子里避无可避。
他们放了一个人不像人,兽不像兽的东西进来,他一进来就开始撕咬我。
我什至觉得好笑,原来和他这样的东西比起来,我还算幸运,最起码有个人样。
我打不过他,像摊烂肉一样倒在笼子里。
没人给我送吃的,也没人想着治疗我,好像我真的只是一滩血肉模糊的垃圾。
直到我看见一个女孩,用手捧着清水往我嘴里送。
她穿着白色衣服,恍惚间,我觉得自己看到兰落了。
不过这个女孩和皮实的兰落不一样,她的双腿残疾了,身体也很差。
不知道搞研究的这帮人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要把这种营养不良的小孩子也关起来研究。
我告诉她,等我死了,就去和研究员申请,把她的名字改成花子。
“花子?”她扒在我身前,“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她告诉我花子就是花朵的孩子,会开满春夏秋冬,开遍山川田野。
真好,真是个自由的名字。
我也开始觉得这是个好名字了。
我告诉她:“以后如果有人来找花子,就告诉她你是花子,她就会带你离开。”
我被运走的时候听说基地逃了个实验体,我相信是兰落,我也相信她也许能找到这里。
我已经没有活路了,可我希望能有下一个幸运的花子,代替我开满春夏秋冬。
我的人生,也不过如此了。
幼时蜷缩在破旧的福利院里,长大后被卖进铁通一样的基地里,濒死之际,也只能透过笼子的缝隙,看见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不怕死,可我怕死得悄无声息,死得孤单寂寞。
我让小花子陪我最后一程,她问我什么叫最后一程,我说走完这程我就变成花朵的养料,躺在泥土里不说话了。
她让我赶紧把话说完吧,不然会舍不得的。
是啊,舍不得,我舍不得。
“花子,把我埋在土里吧,不要把我丢进垃圾堆,我想要躺在一个可以安息的地方。”
我拥有意识的最后一眼,是小花子在懵懂地点头,她的衣角轻轻飘荡,和兰落很像。
兰落,我希望她自由,替我自由。
我的人生,到此结束。
——至于此后行尸走肉一样游荡的那只人犬,我绝不承认那是花子!
毕竟,趴在地上流口水,甚至张嘴咬人什么的,实在太丢脸了。
但我其实很高兴,因为再次相见,兰落和我都自由了。
第113章
兰落在一个夜晚离开了细鬼城。
临走前,兰落去见了祝见尘一面。
她在祝见尘的床前看了许久,久到确认他的眼睫确实不会再颤动,他的唇角也不会再翘起。
她明白,这是一个醒不来的人,是一个她不该浪费时间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