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身为军校老师,有一个偷鸡摸狗敲诈勒索的妹妹,难道很光彩吗?”
  赫雪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开始波动:“什么叫光不光彩?是我指使你做这些事情的,要不光彩也是我不光彩。以我们的身份,不做这些又能做什么?这难道是我们的错吗?”
  “当然不是你的错,”银烟神色淡淡,“是我的错。”
  “什么?”
  银烟深吸一口气:“我错就错在,不该为了博得你的同情,告诉你我有个失散的哥哥。”
  兰落盯着道路,这条路已经有些眼熟,应该快到安全站了。
  银烟和赫雪正打得热闹,也顾不上管她去哪里、做什么,等到了安全站,忽悠她们换车去找银肃,自己就能开着车回去找找祝见尘了。
  希望他能老实一点待在原地,如果在附近找不到他的话,那他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他身上。
  车子缓缓驶入安全站,现在是早晨,再加上天气好,所以整个安全站都静悄悄的没有人烟。
  银烟一边和赫雪吵着,一边顺手把车停在了她们的面包车旁边。
  兰落靠着椅背,等她们下车。
  “反正我不见!”
  银烟撂下一句话就摔开车门下去了,留赫雪在车上一脸复杂。
  “你知道吗,”赫雪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她一直在说假话。”
  兰落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赫雪也不在乎,继续说:“她刚进实验室的时候,胆子其实特别小,一点没有现在这么咋咋呼呼。”
  “她跟我说自己有个走失的哥哥,说她是妹妹,所以问我可不可以也让她做妹妹。”
  “我很讨厌没用的小孩子,所以我拒绝了。但她很有天赋,异能觉醒得比任何人都快,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赫雪面无表情:“我的身体就像一个观赏品,没有任何杀伤力,可她不一样,她的毒烟无孔不入。我需要一把挡在我身前的刀,所以我对她好,让她替我挨打,替我杀了守卫,这些年又替我敲诈勒索做坏事。”
  “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很小,害怕到发烧呕吐,我忍着恶心照顾她,可她当时哭着都在喊哥哥。”
  “我有愧疚过,”赫雪低头,“所以我想替她找到她哥哥,等找到她哥哥,她就不用一直像老鼠一样。”
  兰落睁开眼睛:“替她替她替她,你怎么什么都要替她,她是人,有脑子会思考的人。”
  虽然兰落并不觉得银烟有多少脑子。
  “你也不赞同吗?”
  赫雪看向兰落,翘起一边嘴角:“我就不相信,你没有思念过你哥哥。”
  “思不思念,人都死了。”
  兰落推开车门:“你们再不决定的话,人就走了。”
  银烟已经坐进了面包车,趴在方向盘上装睡,企图逃避赫雪的追问。
  赫雪坐进面包车副驾,偏头对银烟说了些什么。
  兰落没听清,也不想再听。
  她生病的时候可没喊过兰升,因为她根本感受不到病痛。
  反而是兰升,小时候一生病就哭着找她安慰,最后只会换来她的冷眼旁观。
  兰落坐上保姆车驾驶座,关上车门发了会儿呆。
  处理掉兰父兰母之后,她好像就没之前那么讨厌兰升了。
  真奇怪。
  兰落启动车子,驶离前看了一眼后视镜,银烟打开了车窗,正在和赫雪你一句我一句。
  “因为你说,等找到了我哥我们就分开!”
  银烟微微哽咽的声音顺着风飘进兰落的耳朵,她回头看了眼,安全站越来越小,她们的影子已经看不清了。
  遍地残肢的荒野上,一个男人沾了血的修长手指动了动。
  这点动静太细微,引不来任何一只人犬,也惊不动不远处排着队的越野车。
  车内,面容苍白的男孩伸出手指,抚摸上自己的心口。
  他的指腹带着细小的针孔,不小心从袖口露出的皮肤也布满伤口,青紫的针眼瘀痕点缀在上面。
  洁白衣衫下,细瘦指尖所到之处,皆是狰狞的长疤,从锁骨一路延伸至腹部。
  疤痕蜿蜒鼓起,像盘亘在他身躯上的巨蛇,和男孩苍白清瘦的外表格外割裂。
  疤痕之下,是微弱的机械嗡鸣。
  “麻烦稍安勿躁,听指挥行事。”坐姿端正的白大褂睨他一眼,语气冷淡。
  “请问,被她卖掉的……”
  白大褂打断男孩:“陆先生说过,不干涉她的自由,不要多问。”
  男孩揪住自己的衣服,视线投向窗外单调的景色,眼中微光浮动:
  “真的,要见面了吗?”
  叹息一般的喃喃淹没在车轮声中,无人应答。
  第89章
  兰落一路心无旁骛,专心开车。
  她知道从前的人犬不爱在白天活动,但现在这批人犬更加活跃了,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在原地蹦哒。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祝见尘真的危险了。
  兰落踩下油门,把保姆车的速度提到最高。
  那片荒野准确来说是在未城外,所以去那里并不需要入城,但不入城的话需要绕一大段路,几乎要绕过整个未城。
  绕至荒野时,兰落眯着眼睛,看见远处蚂蚁大小的物体,像是……房子?或者帐篷?
  她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观察着远处纯白的帐篷。
  这才过去多久,那里怎么凭空多了几顶帐篷出来?
  别告诉她,是祝见尘待久了无聊,特意扎了几顶帐篷在那等她,准备和她在人犬群里玩露营。
  兰落眸子一沉,却没有调转方向,反而直直朝着帐篷疾驰而去。
  她有预感,这些帐篷,是冲着自己来的。
  等离得近了,兰落才发现帐篷后面还围了几辆越野车,一看就造价不菲。
  更重要的是,这车兰落认识,车身上低调的“ l”标志,她更是熟悉。
  是陆观。
  兰落踩住刹车,把保姆车停在距离帐篷十多米的地方,隔着车玻璃观察静悄悄的营地。
  她听见了,帐篷和越野车里各自有不同的呼吸心跳,说明来人都是有备而来,正在原地等她出现。
  她偏不下车。
  兰落安安静静坐在车上,和雪白得纤尘不染的帐篷中的人对峙。
  过了没多久,最前方的帐篷门帘被掀开,一个熟悉的男人出现在帐篷外。
  “兰落,别来无恙啊!”男人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一笑。
  兰落记得他,他叫张烈,是叶飞被“贬”之后新上任的负责人,最爱阿谀奉承。
  她没回应张烈,躲在车里听他还能说些什么。
  张烈也不恼火,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帐篷门帘,轻笑一声:“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兰落,怎么不下车聊?”
  “聊什么?”兰落降下一半车窗,呼啸的风顿时吹乱了她的头发。
  张烈眉峰一挑,似乎觉得有机会,直接上前两步:“能聊的很多啊,比如你弄伤陆先生,比如你私自出逃,比如你滥杀无辜,再比如……你还干了什么来着?”
  “哦,对对对,想起来了,”张烈一拍脑壳,把戏做足,“还有毁了我们一个小基地。”
  “下来聊聊吧,就聊你做的这些事情。”他笑眯眯的。
  兰落知道他看似和善,话里话外却都透露着一个意思——他们已经掌握了她所有的行踪,实验室受到的损失他们也已经全部知晓。
  下一步呢,就该找她算账了吧。
  兰落左臂搭在车窗上,露出小半张脸:“没什么好聊的,事情是我干的,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嗨,”张烈摆手,“你想多啦,我们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大家好歹在一块待过,都是朋友,今天咱们就聊聊,不说别的。”
  “那更没什么可聊的了,”兰落嗤笑,“你这老哈巴狗有什么值得我浪费时间的。”
  张烈脸色顿时一变,下一秒却强迫自己扭出一个狰狞的笑:“你还是那么……率真。”
  兰落没说话,收手准备关窗。
  不知道祝见尘在不在帐篷里,与其和张烈废话,不如开车撞死他,把这些碍事的帐篷都撞翻,就知道祝见尘到底在不在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关窗,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就响起了:
  “跟他没什么好聊的,那跟我呢?”
  兰落关窗的手顿在原地,她颇有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陆观?!”
  她没想到陆观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对陆观的印象一直都是谨慎惜命、目无下尘,这种简陋荒芜的野地帐篷,他竟然也会愿意住?
  垂落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扶住门帘,随后是西装革履的手臂,再到锋利的下巴,没有血色的唇。
  门帘被轻轻放下,陆观含笑的脸映入兰落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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