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刚好可以吃饭了,”徐来风端着两盘菜,一荤一素,“坐下吃吧,家里东西不多,别嫌弃。”
  兰落没客气,坐在徐锦对面,端起碗就吃。
  徐来风的厨艺很好,兰落继恶心炸鸡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胃里空得可怕,不知不觉就干掉了一碗饭。
  徐来风没说话,默默给她加了一碗。
  徐锦不老实地戳着米饭,偷偷瞄兰落,满眼写着惊奇。
  兰落没管她们,自己吃得饱饱的就放下了碗筷,没有半分帮忙洗碗的意思。
  徐锦跟徐来风早就吃好了,见状抢着去洗碗,母女二人端着空盘子挤在一起,左一下右一下洗着碗。
  兰落坐在原位消食,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明天她会留钱给她们,就当做住民宿了。
  “你的女儿不需要上学吗?”
  兰落坐在椅子上,看着拨弄草药的徐来风。
  徐锦去洗澡了,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听到这话,徐来风笑了笑:“细鬼城没有学校,之前她年纪小,都是我在家里教她认字。打算过一两年,我再想办法送她去其他城市读书。”
  兰落点头:“为什么不直接移居呢?你们应该不是黑……有合规的身份证明吧。”
  她本来想说“黑户”,想了想又换了个措辞。
  像未城、白城之类的城市,只要有合规的身份证明,想要移居还是很方便的,只不过办手续需要花一点时间和钱。
  徐锦看上去已经是上小学的年纪了,徐来风应该不会为了省这么点钱不让徐锦上学吧?
  “我在细鬼城长大,”徐来风嗓音幽幽,“对这里感情很深,去了别的地方,怕不习惯。”
  “那再过几年你不还是要跟徐锦离开?”兰落状似不解。
  徐来风摇摇头:“把她安顿在那边就够了,我继续留在这里。”
  “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绊。”
  徐来风说完,带着草药进了厨房,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话。
  每个人?
  不见得吧。
  兰落眼神直勾勾盯着厨房,没继续问下去。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个徐来风和实验室那边,一定有关系。
  否则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她坚持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兰落不再多想,进了徐来风留给自己的空房间,反锁上房门。
  她把玻璃杯扣在门把手上,又把窗户牢牢锁住,窗帘也不留一丝缝隙,这才放心下来。
  做完这些,兰落又打开衣柜和床头柜,把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打开,检查了所有的角落,包括床底,确认没有异常才将所有物品复原。
  至于肉眼观察不到的东西,她也没办法了。
  兰落不太信任这对母女,但好好的床,不睡白不睡,她前阵子风餐露宿,已经快活成野人了。
  睡前,她也不忘把匕首握在手里,用被子做遮掩。
  兰落自从离开实验室,已经养成了武器不离手的习惯,哪怕睡得再沉也不会脱手,为的就是遇到突发情况能及时应对。
  也许是今天闻到了草药的味道,兰落罕见地梦到了实验室。
  她站在鸽子笼外面,鼻尖都是淡淡的草药香,花子躺在鸽子笼里,满身血窟窿,瞪着眼睛没有生息。
  “呜呜呜……”
  有人在哭,哭声轻飘飘的,绕着兰落的耳朵忽远忽近。
  她走近一步,穿过墙摸到花子,然后整个空间就开始崩塌。
  兰落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撕裂的空间,她知道这是梦,她很清醒。
  下一瞬,她就再次来到了断头台,上一次的画面重复上演。
  哀嚎的人群被雨水腐蚀,扭动着身子被砖石砸成一块块烂泥,碎肉飞溅,血花飙了满墙。
  兰落没有感觉,这只是个梦,梦里一群傻子,不会躲雨,更不会躲石头,只会张着嘴“神啊神啊”地叫。
  但是——
  兰落跪在地上,捂住刺痛不止的心脏,霎时间天旋地转,几乎要把心脏从食管中呕出来,嗓子里满是胃酸反流的辛辣。
  “呕!”
  痛!
  好痛!
  兰落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人在床上不断翻滚蠕动挣扎着,指甲在胸口刮出一道道血痕,指缝里全是硬生生刮下来的皮肤组织。
  她脖颈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从头湿到脚,冷汗一颗接一颗滚落,打湿了床单。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痛!
  兰落死死咬住唇,仍然有痛苦的呻吟泄出来,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双眼微睁,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神啊!神啊!”
  “你不要让我苟活!”
  “我不要——!”
  崩塌的大厦下,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乎要突破兰落的耳膜,她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似乎自己变成了巨石下的一滩肉泥,只剩半张嘴巴徒劳地哭喊着:
  “神啊!神啊!”
  恍惚间,兰落感受到脊骨被压碎,双腿被碾断,她变成一条蠕动的软虫,在暴雨中扭动。
  就像撒了盐的软体虫,挣扎着、扭曲着,变成一摊粘稠的血水。
  兰落疼着疼着,意识逐渐回笼,她眯着眼睛,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所有的疼痛都来源于心脏。
  她的手脚都好好的,躯干也没有被压烂,更没有滂沱的腐蚀雨在她身上砸出暗红的窟窿,耳边的哀嚎逐渐消失。
  断头台断头台断头台!
  为什么总是断头台!
  兰落死死抠着胸口的皮肤,右手高举,雪亮的匕首即将刺入胸膛。
  “啪——!”
  玻璃杯碎裂,门把手被扭动。
  第45章
  门把手上的玻璃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兰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努力聚焦视线看向被扭动的门把手。
  门被她反锁了,从外面打不开。
  兰落坐起身,四肢都在颤抖。
  她的前胸后背已经汗湿,胸前的衣服上什至有不明显的血迹,那是她痛到极致时无意挠破的伤口在渗血。
  兰落翻身下床,下一秒就无力跌倒在地。
  “做什么?”她强装正常,压着嗓音问。
  门外传来徐来风模糊的嗓音:“你怎么了?我听到你在喊疼,怕你出事。”
  “没事。”兰落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故作冷静。
  徐来风安静了几秒,然后声音大了一点:“真的没事吗?”
  兰落仰面躺在地上,已经不想回答,但为了赶走她,还是压着不耐烦开口:“没事,别进来。”
  门口没再传来动静,徐来风的脚步慢慢远了。
  兰落长长呼出一口气,咬着下唇在地上翻滚两圈,握着拳头捶自己的胸口。
  别疼了!
  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之前虽然心脏也会痛,至少都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但来了细鬼城之后,心脏痛起来就无法无天了,刚刚她甚至直接有了死亡的感觉。
  在断头台下,身临其境的死亡。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兰落捡起匕首,再一次对准自己的胸口。
  实在不行,她就把兰升的心脏剥出来,等搞明白了再装回去。
  如果每天都这么疼的话,兰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哪一天直接死在路上,或者被实验室抓回去。
  兰落双手握着匕首,指腹刮过形状贴合质地良好的刀柄,昏沉之中,在刀柄最底部摸到了一小块凹凸不平。
  这块地方她不用看都知道,是一个“肃”字,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小到必须凑近才能看得见。
  兰落甚至是用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个名字的,本来打算把它毁了,但这段时间精神一直紧绷着,就没想得起来这件事。
  用这些小事转移着注意力,兰落的匕首已经划进了皮肤,刀尖嵌入胸口一厘米,鲜红的血丝沿着伤口缝隙挤出来,连成一条血线。
  兰落额头满是冷汗,双手用力握住匕首,闭着眼睛就要继续往下捅。
  “咔哒——咔哒——”
  几声门锁旋转声突兀响起,兰落侧头,与正推开门的徐来风四目相对。
  房间门被拉开一条不大的缝隙,徐来风站在门外,略显局促地从门缝看兰落。
  “你……”
  徐来风下意识解释,但看到兰落现在的状态后,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话也卡在嗓子里。
  兰落抽出匕首,放任伤口出血,刀尖对准徐来风:“出去。”
  都说了不要进来,这人听不懂话吗?
  还是说,她就是想要在自己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想到这,兰落的眼睛暗了暗,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扶着床板站了起来,和徐来风隔着一道门板对视。
  “我说,出去。”
  站起身,兰落又重复了一遍。
  徐来风站在门边没动,眼睛里有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惊恐,在原地攥着钥匙没动:“不好意思,我听到你这里有动静,怕你是因为没力气开门,有点放心不下,所以找了钥匙想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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