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沉会长眼皮都不抬：“那是个拥有自己名字的孩子，她叫姜玉弩，我不觉得直接提起她的大名有任何不妥，毕竟我们也不是在讨论一桩有任何不妥之处的事。”
  来人的微妙笑容就卡顿了一下。
  不管沉会长对亲儿子频频去找姜玉弩这事态度如何，但起码看起来，他对于姜玉弩这个平民天才本人还是尊重的。
  他自己有孩子，养过孩子，还养的是第一大区出了名的天才孩子。
  没有谁比精心培育过名贵花草的花匠更清楚养出名花有多难。
  温度，湿度，气候，土壤……各种要素缺一不可。
  ——而姜玉弩就像是无名乡野的石头土堆里突然钻出的霸王花。
  在能使“第一大区名种”随时嘎嘣一下去死的环境里，给一丁点阳光雨露就疯长，还长得结实又霸道，风光轻松盖过优渥资源堆出的一众名贵花草。
  这实在很难不让人感到尊敬。
  抛开自己儿子正紧紧追着对方这桩事不谈，沉会长自己也对姜玉弩的成长潜力很感兴趣。
  ……但前者这事它可能有点抛不开。
  沉仪景整个高级学院生涯的后半段，他保持着积极和主动，以跟外表十分不相符的热情努力往第二大区跑，致力于将自己的名字和姜玉弩的名字在多处绑定在一起。
  比较令沉会长欣慰的是，起码直到沉仪景从杜玛学院毕业，他都没有听闻儿子有从此远离第一大区，要追逐着姜玉弩投奔其他大区的念头。
  始终铭记自己要当开明的家长，沉会长私心里又还是不希望孩子离家太远。
  于是他提前筹谋——比方说委托韦特督管多在各高校和协会之间走动，多举办一些能拉上黄金乌列学院一块办的活动，尽力展示上三区的优厚资源和可靠福利。还以雪狼异能者协会会长的身份，带头倡导三大协会多给年轻人机会，增加各种在校生实习活动名额，并把实习积分和未来留任上三区协会部门挂钩。
  以及其他类似的事件等等。
  总的说来，沉会长的行为可以凝结为一句话：【努力让来自第七大区的平明天才看见上三区的好，给她提供水到渠成的留下途径，尽力让她别想着毕业回第七大区】。
  姜玉弩最终也的确没有回第七大区。
  因为她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人必须得站在高处，站在兼具着力量和权威的位置，她才能够做那个可以推动事情发展，并左右事情走向的人。
  “最初，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期望就是，我能够顺利地活下去。”姜玉弩说，“然后我活了下来，接着我想试试变强，想要探索自己的力量上限。”
  “现在呢？”沉仪景问。
  当他们毕业临近之际，姜玉已经又比当初要变得更强，战斗力能称作历届高校学生异能者的“天花板”。
  沉仪景私心里认为，其实姜玉弩已经比很多协会的正职异能战士还要强。
  他一点也不在意“天才”及“学生首席”之类的头衔易主，不如说易主给姜玉弩，他本人相当开心，有一种奇异的“她就该超越我”的满足感诞生在他心底。
  沉仪景比谁都想要知道姜玉弩的下一个愿望目标。
  “现在。”白发女孩侧头看了他一眼。
  沉仪景忽然间察觉姜玉弩的杯子空了，他记得她在早上喜欢喝热饮，在下午喜欢喝冰饮。现在是下午，刚过午休时间不久，沉仪景立刻从善如流地给姜玉弩取来一瓶新的冰水，还把瓶盖拧松后才递过去。
  姜玉弩接过水的时候感觉沉仪景的做派姿态有点眼熟，不过一时片刻没想起来熟悉的源头，于是她只夸奖了沉队长最近服务意识越发到位。
  冰水灌进喉咙，让唇齿间一时冷气弥漫。
  姜玉弩用被冰水沁过的嘴巴说：“——现在我想要当那个不止有力量的人。”
  沉仪景站在旁边，花了三秒钟，迅速理解了她的话。
  通过过去的一系列重大事件，也通过近几年的上三区见闻，姜玉弩追求的自我提升已经不单只战斗力提升。
  “当我想要改变什么，我就必须先站在对应的具备话语权的位置上，对么？”姜玉弩早已经对沈仪景越发放肆。
  她摸了摸他的下巴。
  沉仪景略微低头，让轮廓清晰的下巴尖戳在她手心。
  “灵鹿异能者协会一直对你很亲近，雪狼这边也在积极招揽你，至于金马，他们一向很见风使舵，上回在活动上碰见的金马分会长对你很殷勤。”沉仪景就着这个姿势，还能自然地为人分析局势。
  姜玉弩笑起来。
  “但我需要的不只是亲近，招揽和殷勤。”她说。
  姜玉弩把沉仪景从外人收编成“内人”的一个重要标志——即是有些话她可以当着对方的面直言不讳地说。
  “你说有一天，我可以得到三大协会的忠诚吗？”她轻轻地，又掷地有声地问。
  沉仪景的呼吸悄悄屏住一秒。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说：“会的。”
  沉会长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儿子会跟着平民天才毕业后落跑后排星区。
  因为平民天才的野心里装着一整个星际。
  故乡的师长亲友会是她留在后排大区的眼睛，她亲密的友人会掌握贯通上下大区的信息及运输脉络。
  所有走近她的人，最终都将成为她庞大成长网络的一部分。
  她将继续往上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