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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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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置信,这是酒后的周悯头脑风暴之下想出的理由,既尴尬,又不礼貌。
  此刻她坐在后座上,浑身僵硬地紧盯车窗,不敢回想刚刚发生过的事,更不敢转过头去面对坐在另一端的周绮亭。
  在车辆即将驶入周悯居住地的街道时,周悯垂在身侧的左腕被轻轻捏住,手套与衣袖之间裸露的皮肤沾染上液体的凉意,随后她闻到了自手腕弥散的、熟悉的香橼杜松子香。
  周悯讶然转过头,目光撞进了周绮亭仿佛天生自带深情的桃花眼中,只见她侧首,朱唇轻启:“要记得我。”
  周悯不自然地抽回手,胡乱地“嗯”了一声,随即立马推门下车,头昏脑涨地在路边静止了一会。
  酒精害人。
  “你还好吗?”车窗内的人神色关切。
  周悯重拾对表情的掌控,牵起唇角,露出轻松的笑:“我没事,今晚谢谢你啦,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透透气。”
  目送车辆远去,周悯看见车后的车标,忽而思维发散。
  演得真是细致入微啊。
  周悯认得这个车型,不到三十万的价格,对于周氏集团的大小姐而言,实在是朴素到尘土里了。
  不过想想也合理,或许是小时候的那段经历让她学会了低调做人吧。
  自那时起,网上有关周氏集团董事长独女的消息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如果不是碰巧遇上,周悯没有把握能找到周绮亭的踪迹。
  感谢命运迟到已久的垂怜。
  周悯转身,再次没入浓郁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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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周悯提前预习了职场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场景,但是在旨在“部门迎新”,实际大可不必的饭桌前,她还是难免尴尬了一下。
  而且,部门聚餐,为何席上还坐着小郑总和小郑总的朋友周绮亭啊?
  在郑思颖推门而入后,就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包厢里,周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我还有点事,今晚就是过来看一眼。”郑思颖拿着手机起身,一边手速极快地输入文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往外走。
  最后,她不忘回头嘱咐:“待会你们去哪续摊都行,今晚的费用周小姐报销。”
  郑思颖是为了把周绮亭带过来才现身的吧?
  周悯听着左手边坐着的人和其她人言笑晏晏,周绮亭扣在餐桌上的手机接二连三地涌入消息,连连振动,直到估摸着郑思颖上车了,振动才消停。
  在此期间,周绮亭看都不看一眼消息,也没有看身旁的周悯,就好像她只是来买单的,仅此而已。
  那为什么要帮周悯挡酒呢?
  郑思颖离开后,席上的气氛逐渐热络起来,很快就进行到了避无可避的敬酒环节,本来周悯都打算站起来回应了,但是身旁的周绮亭按住了她的手。
  周绮亭的手有点凉,她侧身,用一贯的温柔目光安抚周悯,轻声道:“我来。”
  然后就这样替周悯挡下了几轮酒,直到后来,其她人都看出来些什么,就自动略过了周悯,没有再为难她。
  这算什么?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周悯是靠关系进来的吗?而且关系还很牢靠,会挡酒的那种。
  周悯自认为凭着自己当初的那份简历和作品集,想获得这份工作,不说是十拿九稳,成功率也不算低。
  虽说工作经历大都是编纂的,但她也是踏踏实实地下了许多功夫去学习,就算是后续工作上有超出自己能力的部分,她也能花钱找人完成。
  现在好了,和周绮亭扯上关系,以后多的是用钱无法偿还的事。
  这下她又不得不欠周绮亭些什么了,往后还怎么心安理得地和周绮亭一起死?
  周悯有些懊恼。
  她明明已经计算好了,她人生头十年的生存得益于周氏的资助,那她后来救下周绮亭,也算是还上了。
  周绮亭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只是小孩子间一个承诺而已,即使失信的后果惨重,也罪不至死。
  但周悯仍然决定和周绮亭同归于尽。
  一命偿一命,很公平吧?
  那现在这又算什么?
  周悯一口把玻璃杯里的果汁饮尽,抄起桌上的白兰地给自己满上,又一口饮尽。
  太慢了,直接对瓶吹吧。
  在周悯提着瓶颈的时候,身旁的周绮亭察觉到了她的闷闷不乐,再一次按住她的手。
  这次的掌心是暖的,烫得周悯把手缩了回去。
  周绮亭俯身靠近周悯的耳侧,用沁甜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我以为你不会喝酒,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你不爱喝酒。”
  言语间,垂落的发丝刮擦过周悯的耳廓,那点凉意于酒后发烫的身体而言,无疑是很大的刺激。
  周悯连忙坐直了身子,向右边挪了挪,远离身旁这个女人。
  嘁,不会喝又不是不能喝。
  酒精再一次让周悯失去了表情管理,她深吸一口气,腮帮微鼓,忿忿地在心里说着周绮亭的坏话。
  耳边一声轻笑,更是犹如火星般点燃了周悯的不满,她愤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周绮亭一眼。
  落在周绮亭的眼里就是,酒后的周悯面若桃花的样子好可爱,气鼓鼓的样子好可爱,皱眉看向自己的样子也好可爱。
  “想圈养她。”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回味过来的周绮亭难免心惊。
  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过去鼎铛玉石的生活,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是被有意识地掩藏了起来。
  对支配的渴望,是权力带来的副作用。
  周绮亭自以为牢牢地掌控着欲望的笼头,她知道,一旦松手,自己就会变回那个翻手为云的周家大小姐。
  自出生以来就有的身份,又怎么能轻易摒弃?
  滥用权力的欲望受困于囚笼,任何过火的念头都会是那把释放灾厄的钥匙。
  周绮亭没有移开视线,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将周悯的所有神态尽收眼底,最后还是周悯先泄气,扭过头不再理会她。
  再等等吧,等到周绮亭解开谜题答案的那天,兴许她和周悯之间,就和以往与她人的关系那样,逐渐乏味,直到无趣。
  这不是她第一次动心,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周绮亭收回目光,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堪堪压下首次萌生的、有关于“圈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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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思颖先前说随便续摊,聚餐结束后,众人却极有眼力见地找借口——
  有说要回家遛狗的,有说妈妈煲了汤要回家趁热喝的,还有说家里种的昙花今晚会开,要赶着回去看的。
  周悯叹为观止,不顾那位植物爱好者同事的僵滞神色,当场扫码加上了她的好友。
  不为别的,只为看一眼对方家里四月份开花的反季节昙花。
  很快,周悯手机收到了一张“求放过”的表情包,心里终于痛快了点。
  众人早已陆续离去,空旷的街道只剩下周绮亭和周悯两人。
  周绮亭看着周悯捧着手机畅意地笑,脸上明晃晃地流露出“得逞”的神态,心里有关她的形象又添上了几分可爱。
  好像小动物。周绮亭眯着眼睛想。
  第6章 误会?
  晚间的地铁,相较于上下班高峰期,显得十分空荡,就像是节节倾倒一空的罐头,只各自余三两人缀在其中。
  周悯坐在座椅上,直视对面略微倾斜的双层玻璃,里面映着两人的隐约身影,是她和周绮亭。
  她今天穿的依旧是长袖白衬衫,搭黑色百褶半身裙,和身旁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的周绮亭,在模糊的画面中,既相融,又不容。
  周绮亭今晚喝了不少酒,此刻正侧首,身若无骨般倚在周悯的肩膀上,似乎在熟睡。
  热意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传递,灼着周悯的皮肤,耳旁的呼吸平缓,她只需要稍稍转头,就能看到周绮亭恬静的睡颜。
  可她不敢看。
  于是她就这样板正地坐着,努力转动被酒精搅乱的大脑,思考现在这样的场面,到底是不是周绮亭故意为之。
  “我今天是坐你们小郑总的车过来的,没开车。”
  所以搭乘其它交通工具也合理。
  “你好像是住在西山路?正好,我要去存德路,都是坐六号线。”
  所以坐同一趟地铁也合理。
  “不用买单程票,我有交通卡。”
  对了,交通卡。
  周悯骤然想起,她看到周绮亭在刷nfc过闸时,闸机液晶屏上面显示的余额是200元整,本月乘坐次数是0。
  如果此前搭过地铁,余额不太可能有零有整,而且现在是月底,至少说明周绮亭这个月一次地铁都没坐过。
  想到这,周悯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综上,周悯合理怀疑这是周绮亭新办的交通卡,她就是故意的。
  周绮亭知道自己把想杀她的人当普通女生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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