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如今的沈卿言已是宗门中人人尊称的清玄神君,与无行神君同一境界。
  宗门上下,他甚至可以不用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真君、道君、灵君,在他眼中只是长辈,却已然无法再管束他。
  除了他的师父无行神君。
  “弟子知错,甘愿领罚。”沈卿言停下了进屋的步子,向院中端坐饮茶等候他多时的师父低眉行道礼。
  “哦?你倒是说说,你何错之有?”
  沈卿言的语气不卑不亢,平静道:“弟子出关而不报。”
  无行神君却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
  “你才刚破境不久,一身内伤,竟还敢擅自离峰去见沈晚棠?”
  沈卿言无话可说,只是听着。
  “为师走时分明与你说过,不得擅自出关,在太清池好好养伤!几月前我还与你说过不得再见沈晚棠,你倒好!”
  啪——
  无行神君重重将茶盏摔在石桌上,茶水溅出,湿了袖口,又很快被一道无形的灵力带走。
  “你可知你飞升真神在即,此之前你的天劫为师都能设下一道结界为你护体,也能叫外界的人无法知晓你在渡劫,可下一次以为师如今的修为便不能护你周全,到时,你不仅会有生命危险,魔界的人也都会知道你在渡劫……”
  “你可知道,你若再如此执念深重下去,你下一次的渡劫便是你的死期!在渡劫之前,卿言,你必须放下一切!”
  无行神君一面说,一面起身朝他而来。
  沈卿言:“师父,弟子早已放下。”
  无行神君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道:“卿言,为师记得你的本命剑是由你的半缕魂魄炼化而成。
  “剩下的那半缕,一并炼化罢。”
  —
  沈晚棠被苏尧抱回房间后睡了几日,醒来的时候覃长乐正趴在床边看她。
  覃长乐撇了撇嘴,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大魔头的手臂,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大魔头回来时的画面。
  大魔头好像比之前看着更让她害怕了,那种眼神,就像是林中凶恶的魔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那样。
  那天大魔头一进屋就看见了她,勾着唇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一直盯着她,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看见了她身侧裙摆的大片血迹,那好像是人血,好多好多血……
  她还以为是别人的,后来才知道是她的大腿受了伤,可是大魔头身上的血也太多了。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这么阴晴不定,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突然发脾气,最近还开始摔东西……”覃长乐小声咕哝着,对她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耳边嗡鸣响起,沈晚棠缓缓睁眼,入眼的便是近在眼前覃长乐愁眉不展的小脸,她就这么望着长乐看了一会儿,随后移开视线。
  “我睡了多久?”嗓音沙哑。
  “三天。”
  她扶着沉重欲裂的脑袋撑起身,脑海中依稀回忆起一些她在里面亲眼所见的一些画面。
  苏尧抱着她离开了太清池,她带着伤去了一座属于内门弟子历练的魔兽山。
  在那里,她轻而易举杀了近十个内门弟子。
  被人撞见后,有的弟子指着她大骂:“沈晚棠你竟敢残害同门,你个畜生!”
  一袭青衣的少女闻言不禁心情不错地笑开,她走上前,“畜生?骂得好,沈晚棠就是个畜生,再骂几句听听?”
  “简直狂妄无忌,我们回去就会禀报长老、神君,等死吧你!”
  此话一出,苏尧冷着脸闪身上前,以魔气在一瞬间分成几股死死扭断几人的脖颈,“找死!”
  一时间,地上躺了一片尸体,约莫十几人。
  至于之后,那些人的魂魄彻底被她所吞噬,而尸体则被苏尧销毁。
  沈晚棠的面色稍显凝重,冷得仿佛结了层冰霜,让覃长乐不由自主站起身后退几步,怯声问:“你,你怎么了?”
  沈晚棠并未说话,覃长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去了门外蹲坐下来。
  胡枣枣吃完午饭喊她去练剑的时候她还有些心不在焉的。
  “长乐,你怎么啦?”胡枣枣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枣枣,你说长大了是不是都会像师姐一样?”
  “胡说!”胡枣枣学着长老的语气一本正经训道。
  覃长乐抓了抓脑袋,皱眉嘟囔:“反正我不想变成这样,我要开开心心地笑一辈子!才不要像他们这样。”
  “他们是谁啊?”枣枣不解。
  “清玄神君和师姐呀,你看他们,一个无心无情是个冷冰冰的杀人利器,一个阴晴不定是个喜怒无常的大魔头。”
  胡枣枣还从来没思考过这么深奥的问题,今天难得思考,想了好久才给出答案。
  她说:“我觉得还挺好的,至少他们成为了我未来想要成为的样子,很强大,不会有人欺负他们,也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什么都不差,我觉得这一定就是幸福!”
  好像也对哦,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还会不幸福吗?
  覃长乐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了,反正她才不要自寻烦恼!
  到了夜里,覃长乐和胡枣枣练剑回来,推开门才发现沈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覃长乐抓了抓脑袋,然后从乾坤袋中拿了几株草药出来,放在桌上。
  这是她用攒了好久的灵石买的,她记得沈师姐就喜欢这些东西,她应该不会不开心了吧?
  沈晚棠并不知道这些,此时的她身处内门,杀了内门值守的弟子直奔魔兽山。
  魔兽山历练的弟子最早的也是十几日一回,山中魔兽众多,他们不眠不休会一直诛杀魔兽。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身为半魔,却保留了人族的善心与懦弱,这样的你不会杀人更杀不了人,注定无法强大。】
  【母亲当年说得对,你从来都争不过我,如今,就连你这幅躯壳,也将是我的。】
  沈晚棠心中对此不屑一顾,牵唇淡笑:“是吗?原来姐姐对我的了解还停留在当年,看来睡了这么多年,这次你还是对外界一无所知。”
  【我若是没有被人封印,你在六岁时就已经死了,而我,便会以你这副躯壳死而复生。】
  听到这话,沈晚棠的明眸中闪过一抹讥诮的寒意,她往魔兽山的最深处去。
  脚下枯枝残叶被她碾碎,她说:“死的是你和黎玉昭,而不是我,当年如此,今后也只会如此。”
  “至于善心?”沈晚棠的手中逐渐浮现出断情剑,冷白的寒光在浅薄的月色下泛着杀意。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艰难围剿魔兽的几个弟子,莞尔:“姐姐,你大概还没见过我杀人吧?”
  话落的瞬间,剑从手中出鞘,像是有了自我意识那般,如离弦的箭“咻”地没入巨兽眉心。
  持剑的几名内门弟子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一凭空而来的剑穿透巨兽的脑袋,原本还嚣张凶恶的魔兽瞬间歇了气,“轰”一声倒在地上。
  自魔兽的眉心开始,向四周开始蜿蜒出道道裂痕,裂痕泛着白光,像是要爆开的征兆。
  他们避闪不及,刚转身身后便炸开温热的血,将他们身上的弟子服都染红。
  好阴邪的剑!
  “谁?!”有人寻着飞回的剑看过去。
  干硬的泥地被热血浇灌,泥土变得湿软起来,被少女踩在脚下,溢出的血印红她的鞋底。
  “沈晚棠?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内门弟子待的地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师令!”
  有人被溅了一身血心中窝火,提着剑几步上前,嘴里还嚷着:“不过你既然敢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早看你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无行神君的弟子就为所欲为,害得清玄神君几次三番因你去魔域涉险!”
  这弟子脚下大步流星,离沈晚棠越来越近,最终在距离一丈时,沈晚棠突然主动上前,一剑割破这不知名师兄的喉咙。
  不知名师兄死不瞑目倒在地上,而他身后的一众人惊得失了声。
  沈晚棠踩着这人的手和剑走过,像是对他的轻蔑与羞辱。
  一时间,阴邪的魔气溢出,少女额心间的血色印记昙花一现。
  有人跌坐在地指着她大喊起来:“她,她她是魔族!沈晚棠堕魔了!快!快去禀报清玄神君!快让清玄神君杀了她!”
  “啊!”
  他们甚至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往回逃,并催动灵力就要御剑飞走。
  才刚御剑到半空中,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拦住了他们。
  身后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一步步逼近,像是一块一块的巨石往他们心里砸,让他们的心直坠深渊。
  “既然你们想告诉师兄,”沈晚棠停下脚步,抬眸盯着他们,“那晚棠只好,杀死诸位了。”
  顷刻间,断情剑出,惨叫骤响。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将青衣少女团团围住,几乎让她彻底染上这样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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