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是想好了要隐姓埋名去魔域的。
  以流衣真君的性子必定不肯退让半步,甚至还会撺掇其余几位真君和长老一并给无行神君施压,若是再有弟子们的群愤……
  即便是无行神君,也无法保她。
  她本该被逐出无虚宗的。
  是师兄,师兄打乱了她的计划。
  白白受了流衣几掌,到最后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沈晚棠一时间心烦意乱,也并不关心师兄到底是如何保住她的,径直推开乔瓒,踏出结界大步往外走。
  “你去哪啊?清玄道君昨日闭关了,你见不到他的!”乔瓒连忙追上去喊道。
  沈晚棠头也不回,语气也冷淡:“我不找师兄。”
  乔瓒不解:”你不找他找谁?”
  怀着疑惑,他跟了上去。
  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沈晚棠去的方向是无行神君的寝屋。
  “师父,弟子有要事求见!”
  少女的嗓音还隐约有些沙哑,可声音却那么清晰。
  “进来吧!”
  无行神君重重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声音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沈晚棠拜了一礼后,语气坚定地直言道:“师父,弟子不愿连累师兄令他沦为整个宗门的话柄,弟子愿自请去外门,望师父成全!”
  室内一阵静默,无行神君闭眼沉吟不语。
  两天前,他被逼无奈传唤沈晚棠,可她人没来,来的是沈卿言。
  云华殿除了他,还有四位真君,十二位内外门长老,以及他们各自的亲传弟子。
  当着众人的面,沈卿言一个主修无情道的弟子,竟什么都不顾了选择公然包庇沈晚棠。
  那日的沈卿言一身傲骨,孤身立于大殿上,语气不卑不亢,他竟然说:“晚棠师妹生性纯善,弟子信她从无害人之心,若非方师弟逼她入绝路,绝不会如此!”
  他还说:“师妹之过便是卿言之过,诸位若执意要罚,也该罚一罚卿言的教导无方之过。”
  青年的嗓音清冷,语气不容置疑,字字句句落地有声,铿锵有力,仿若一记惊雷炸响激得四座的人瞬间把矛头指向他。
  往后的事他不愿再多去回忆。
  他深知卿言是不愿沈晚棠被逐出师门,可若他能为了一个人做到如此……
  那么这个人也绝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沈晚棠必须要远离沈卿言,他们二人,必须分开!
  猝然间,无行神君抬眸,眸若含冰。
  “便遂你愿,即日起,前往外门。”
  “从今往后,无事不得踏入内门半步!”
  第52章 无虚宗(九)
  乔瓒在院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沈晚棠出来。
  他急忙迎上去,不解道:“你和无行神君说了什么?清玄道君已经闭关了,你去求情做什么!”
  闻言,沈晚棠瞥了他一眼,不太理解他的脑回路,道:“我为什么要求情?”
  乔瓒一愣:“你为什么不求情?”
  沈晚棠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干脆收回视线大步往外门走。
  乔瓒皱紧眉头,跟上去,又道:“我听说这次清玄道君闭关是无行神君下的令,说不好是禁闭,你难道就没想过为清玄道君求情?”
  “师兄是师父心爱的徒儿,他不需要我来求情。”
  “那你究竟和无行神君说了什么?”
  沈晚棠已经走到了内外门的界线处,闻言止步,微侧眸淡淡看向他。
  “现在师父的手令大概到了几位长老的手中,从今往后,我沈晚棠便不再是内门弟子。”
  乔瓒心头一震,嘴唇微张,错愕不已。
  沈晚棠难道疯了不成?!
  入内门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可她却……
  更何况清玄道君为她受罚不就是想要保下她?可她反而自请去外门?!
  沈晚棠静默好一会儿,走到连接内外的大门处,并扬声道:“乔师兄,若哪日师兄闭关出来,烦请你告诉他,晚棠是自愿去的外门。”
  乔瓒哑口无言,有些想伸手抓住什么,可还是没有伸手。
  他停在内门,注视着沈晚棠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眼前的这道门。
  虽然内门弟子可以去外门,他也能再次见到这个讨人厌的师妹,可是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沈晚棠今日一旦踏出这个门,便与他们同门不同道了。
  眼前的青色身影逐渐消失,他不免又想到了清玄道君,若他知道沈晚棠自请去了外门,会不会很失望?
  毕竟,清玄道君代她受过罚了,她本可以不用受罚的。
  乔瓒垂下头,默默往回走。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些无事可做,心情也逐渐恢复到了以前那样平和。
  ……
  沈晚棠找到罗计长老,罗计长老早就料到她会到,却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他抬眉看她一眼,然后挥袖,桌上出现了一张传送符,道:“你虽然来了外门,可名义上还是无行神君的徒弟,便不给你发弟子服了。”
  沈晚棠拿起桌上的传送符,又听见他解释道:“这张灵符可以把你传送到我给你安排的房间。外门弟子两人一间房,*眼下有两间没住满,其中一间住着的小弟子脾气有些怪,所以我给你安排的是另外一间。”
  沈晚棠没说话,在他说完后直接催动灵符。再睁眼,她已经到了寝屋门口。
  她粗略扫了一眼,这个院子有好几间寝屋,几乎是紧挨着,只隔了一面墙。条件确实比她之前的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几乎是一落千丈。
  她径直推门而入,屋内没人。
  左右两张床,中间一张桌,除此之外便是妆台,妆台上除了一面镜子外,其余的都是各自的东西,而她的妆台上除了镜子空空如也。
  外门弟子每日的麻烦事要比内门多许多,但今天初来乍到也就没去听长老授课,独自在屋内入定修炼。
  不多时,外门的天色暗沉了下来,纷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也响了起来。
  “易雪都这么讨厌你了,你干嘛还要上赶着和她说话?”
  “她讨厌我吗?她不就是这个脾气吗?有点不爱说话,脸还臭?”
  “噗嗤,你这话可千万别让易雪听见!”
  覃长乐一边推门一边回头吐舌笑:“她跟我是一起进宗的,我知道她人还是挺好的!”
  “算了算了,我看你就是太傻了!”
  真奇怪,杜易雪就是不爱说话了点,像她这么刻苦又勤勉的人,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喜欢她?
  覃长乐百思不得其解,她只知道,如果连自己都不和她说话了,那她一定很孤单。
  她一边想着一边合上门,拖着疲乏的小身板一下扑上床:“呜啊!累死我了,好软好舒服……”
  九岁的小女孩就这么随意甩了鞋一头栽倒在床上,全然不知自己的屋子里多了个女魔头。
  沈晚棠静心修炼,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两个人就这么毫不相干地度过了一夜。
  直到一早,覃长乐打着呵欠从床上爬起来,闭眼穿鞋,隐约间,似乎听见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她穿好鞋睁开眼,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出门。
  下一秒——
  眼前突然出现了个大活人,还是个穿着青衣的大姐姐!
  对!没错!
  就是那个抢她海棠花糕的坏人!
  覃长乐一时间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回去,指着她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她说:“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沈晚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闻言垂眸轻飘飘扫她一眼,忽而牵唇:“应该是我们的房间,你要是不想呆,就给我滚出去,我不勉强你。”
  说完话,她大步出门去吃早饭。
  外门弟子早饭吃的是肉包和青菜,味道不错。
  此时饭堂内十几张桌子,坐着吃饭的外门弟子上百,有的年纪在她之上,有的与她同龄,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没长大的孩子。
  这些人无一人不认识她,纷纷退开不愿与她一桌。
  覃长乐和杜易雪姗姗来迟,整个饭堂都没了空位,唯独沈晚棠身边空无一人。
  杜易雪衣见到她就攥紧了小拳头,脚下没了动作。
  “易雪,就是她,她去我房间了,我不想和她住一起,你就让我跟你住吧!我不要和这个坏蛋住一起!她会欺负我的!”覃长乐眼圈红红的,苦苦哀求着脸色难看的杜易雪。
  杜易雪的心中已经激起了千层浪,她什么也听不进去,转身就走,连饭都不吃了。
  “哎,易雪?不吃饭会撑不住的!”覃长乐一愣,下意识喊道,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可杜易雪直接丢下她走了,她刚才的要求,显然是被拒绝了。
  心中顿时有了无限的绝望,她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沈晚棠。
  沈晚棠半撑着脸幽幽瞧她,扬唇轻笑:“长乐,过来。”她的语气略显熟稔,像是认识了覃长乐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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