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李夫人起身,白婵和祈湛也跟着起身,一行人往后院的兰亭阁去。
就是上次白婵和祈湛蹲树上瞧见的那个小院子。从前院进去与先前看到的又有不同,此时正值春季,兰亭阁里兰草繁盛,兰香清雅,水榭流转,日光到处,宁静清幽。
李夫人别走边道:“这里还是你们走时的模样,老爷时常派人修缮打扫,立刻住进来都没问题。”
院子的小秋千随风荡漾,李老夫人指着那秋千道:“那是你最喜欢的小秋千,要过去坐坐吗?”
那秋千宽又扩,两个小孩坐着完全没问题,但大人的话只能坐一个。秋千中间那块木板明显有修钉的痕迹,白婵拽了拽秋千两边的绳索,转头对祈湛道:“还挺牢固的,嫂嫂要不要坐我来推你呀。”
这秋千原是阿妩最喜欢的东西,小时候她常常坐在这晃荡,一坐就是一整个晌午,母妃让她回屋睡她都不肯。祈湛摸着秋千的绳索,眸光不自觉的放柔。
白婵见他有难过之色,轻笑道:“我想坐坐,嫂嫂来推我好吗?”
白婵也很喜欢秋千,小时候姥姥家门前的广场上就有秋千,村里的小孩都爱玩,她每每都抢不到,有一日发了狠,天还没亮就跑去秋千上待着,这样她就是第一个抢到秋千的小朋友了。
“嗯。”
白婵高兴的坐上去,晃荡了几下,脚刚要离地。
啪嗒!秋千一边的绳索断裂,她颇为喜感的一屁股坐到地下,院子里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连神色凝重的祈湛眼角也带了笑。
白婵原本还觉得囧,见他笑了,终于舒了口气。几人逛过前院,去到雅致的厢房,又看了满室生香的书房,祈湛目光最后落在书房角落的小木马上。
李老夫人随着他目光看去,心里有开始泛酸,白婵站在他身旁仔细打量那木马。
从兰亭阁出来,已经到了饭点。李家那张四方桌头一次能坐成一个圈,二老高兴坏了。等上菜时,向来清俭的李府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甜的咸的,辣的不辣的琳琅满目。
李老妇人笑得满脸慈和:“这么多年也不知阿妩口味变了没,你来得突然也不好准备,只有这些将就着吃。”
这还叫将就啊,都快赶上李府一个月伙食了!
二老实在太过热情,你一筷,我一筷的,不多时不仅祈湛碗里堆满了,白婵碗里也似小山高。
李老夫人催促道:“快吃啊,当自己家别拘礼。”
难得来一趟,自然不好让老人不开心,白婵扒着碗埋头吃,面上笑呵呵,心里默默流泪。可能是她吃的太快,也可能是她吃饭的模样太香。李老妇人夸道:“二姑娘看着喜庆,老婆子甚是欢喜,来多吃些。”
她才刚吃完山尖尖,对再次重叠起来的菜欲哭无泪。
能吃是福,老人家嘛,最喜欢看儿孙吃得欢喜的模样。
祈湛也没好到哪去,简直把三日的饭当一顿吃了。
末了,李老夫人又将糕点推到二人面前:“这是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阿妩小时候最喜欢的桂花糕,你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
这是点名要祈湛吃了,白婵摸着肚子狠狠松了口气。
自从上次吃糕点吃撑后,祈湛看见糕点就莫名反胃。此刻面前散发甜香的桂花糕对于他来说不亚于砒霜,然而外祖母和外祖父正目光灼灼,期待的看着他。
祈湛深吸一口气,拿过糕点一口一个。仅剩的一点凝重被这碟子糕点给噎没了!
“怎么样?”
祈湛:“...好吃!”
李老妇人:“好吃你就多吃点。”说着又把碟子往他眼皮子低下推了推。
白婵怕他撑坏了,连忙道:“外祖母,这糕点瞧着很好吃,我能打包回去吗?”
李老夫人高兴了,面色都肉眼可见的红润,呵呵笑道:“当然可以,厨房还有两大碟子呢。宋文,去给二姑娘全打包带走。”
白婵:“。”猝不及防呐!
祈湛嘴里还叼着块糕点,闻言抬头瞪她。白婵无辜极了,谁知道李府糕点按锅做的。
好不容等到饭点结束,二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准备告辞。李老夫人想多留二人一会,一时又找不到很好的借口,正好下人来报,门口有人求见。
李太傅眼前一亮,状似无意道:“春闱将近,这些人总想着走后门,老夫也不耐烦见他们,有些又不好推脱,阿妩你就多待会儿,等这些人走了,再走不迟。”
阿妩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能留会儿是会儿。
李老妇人瞧了自家老爷一眼,眼里尽是夸赞。俩人这一番来往,祈湛自然看出来了,他们有心要留,他也只得陪着继续说话。
只是这吃食千万别再上了!
这一聊就聊到日渐黄昏,大部分是白婵在答,祈湛附和,只是这样二老也高兴。天色渐晚,再不走就要摸黑了,李太傅担心路上不安全,也不敢多留,起身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李老夫人站在大门口石阶上,拉着祈湛依依不舍,眼里又有雾气打转,哽咽的问:“阿妩什么时候再来?”
今日能来已经是放纵,祈湛神色犹疑,又说不出让她伤心的话,李太傅虽也期待他的回答,但到底比李老夫人会看情形,劝了两声,她才放手。
二人才上马车,李老夫人朝着他招手:“糕点吃完了,记得再来,外祖母还给你做。”
白婵提着糕点的手一抖,脚下没踩稳险些摔了,祈湛眼疾手快的托她一把,这才安然无事的回到马车。
她顺了口气,尴尬的笑:“外祖母好热情。”上次也热情,但没这么夸张。
“这糕点.....”
祈湛胃里一阵难受,“谁要的谁吃!”
白婵委屈:“.....我,我没想要啊!”
祈湛看她的手,白婵:“。”不仅嘴贱,手还贱。
唯一安然无事的茯苓捂唇偷笑。
马车辘辘而行,橘色的夕阳铺满街道,行人开始归家,沿街的秦楼楚馆开始热闹起来。她还有些郁闷,沿路也不看祈湛,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楚馆的二楼已经挂上红灯笼,不少姑娘凭栏浅笑。
白婵有些好奇,探头打量,马车经过楚馆正门口时,里头突然被丢出一人,紧接着短衣打扮的小厮冲出来拳打脚踢。地上的人被打得惨叫,大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平阳侯府的嫡子.....”
围殴他的人不仅没停手,还都嘲笑起来,有人骂道:“断根的货还来逛青楼,你爹是侯爷,那么能耐,怎么不把你送宫里去,当阉货,说不定还能混个总管当当...哈哈哈...”围观的人都开始笑。
马车没停,从这群人面前驶过,被围殴的白林松从人缝里瞧见侯府的马车,努力想爬起来,然而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没用,他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咆哮:“走开,贱人!”
只换来更多的嘲笑,更凶狠的踢打。
马车已经行了老远,白婵把车帘子放下,抬头看祈湛,“他怎么出来鬼混了?”
祈湛蹙着眉没说话,手有意无意的撑在腰侧。白婵靠近些,轻声问:“还撑呢?”她杏眼里尽是笑意。
他低头,她手上包好的糕点正晃荡在在他面前。
“拿开些!”
她哈哈笑起来,一直行到侯府还能听见她时不时的笑声。
平阳侯混在袁姨娘那,她们回来也不见人。侯府里已经盏了灯,乳娘终于看到人回来,悬着的心也松了下去,迎上来道“我还以为姑娘又被接进宫了。”
接进宫?白婵疑惑。
灯草也跑过来道:“吓死奴婢了,等了好久都没见人回来,奴婢还跑出去打听了。听说薛家的姑娘又是跳河又是上吊的,还闹到陛下跟前去了,奴婢还以为您又被接进宫了。”
薛彩月厉害啊,闹得这样凶!
白婵将手上的糕点递到她手上,边往院子里走,边问:“你从哪听说的?”
灯草道:“上京城都传遍了,宫里来人说薛姑娘当着陛下的面要寻死,吵着要嫁给太子殿下,午时薛家的人急急忙忙进宫。”
她这是为爱拼了吧!
“姑娘是担心薛姑娘吗?”灯草问道。
白婵哂笑:“我担心她做什,她惜命的很,不舍得死,也就吓唬吓唬人。” 太子那玉镯还真是管用,这下皇后想拦也拦不住了。
灯草哦了声,似懂非懂。
几人收拾好后,乳娘来问晚膳想吃什么,白婵和祈湛都摇头,表示已经吃过了,午膳吃的那顿还卡在嗓子眼呢。
外头天已经完全黑了,苏合苑开始盏灯。
祈湛先回了屋,对着跟进来的茯苓道:“先打水沐浴。”茯苓应声出去。
他将外裳脱下放到衣架上,眼睛随意一瞟,狐疑的看向床上,他走时,枕头是并排叠放的,可此时枕头间隔有些开,被子上的皱褶也不对。
他又环顾四周,将平日屋中的摆设细细看了一遍,眉头不自觉的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