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云惜自知这个问题问得不太好,可是她还是忍不住。
只要有一线希望能打探到纪珣的下落,她也愿意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去问。
“那你来大魏,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在战场上受了些皮肉伤,疤痕未愈,不便吹风。”
云惜又沉默了:“……”
“公主为何会问起这些?”男人语气随意,漫不经心地问。
云惜勉强笑了笑,故作调侃:“难道只许太子殿下盘问我,不许我好奇你的事情吗?”
他停顿了一瞬,随后轻笑一声,垂眸认输:“公主说的是。”
两人没再说话,继续并肩走着,在云惜没有转头之时,并未发现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云惜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只是一个巧合。他不是纪珣,也不认识纪珣。
他虽然和纪珣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性情却有些许不同。比如纪珣就从来不会对她笑,说话也直白得像块木头,相比之下,这位季太子气质矜贵,举止从容,冷淡却不失礼节。
尽管如此,她现在满脑子依然都是纪珣,得知季太子与纪珣毫无关联时,她也没什么心思和他继续聊了。
而他却主动打开了话匣,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话,从大魏风俗问到民生闲事,云惜逐渐放下了防备,发觉此人倒也是个幽默风趣的正人君子,确实如圆荷所说的那般风度翩翩、谈吐不凡。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他们身后跟着的那名侍从,已经被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吓到大气都不敢喘。
……
勤政殿。
两人步行到达殿前时,刚好碰上宫人告诉他们,摄政王已经回来。
一道青绿色倩影从殿中哭哭啼啼地冲了出来,撞到了云惜,却并未回头,径直走开了。
幸好身后一双大手及时接住了她。
“……多谢。”云惜站直身体,一时有些尴尬,而对方那只手依然扶着她的腰。
直到她轻咳一声,他才缓缓收回手:“失礼了。”
“没事。”
两人还未走进去,摄政王谢勋便提前走了出来,这一幕恰好落在了他眼中。
云惜迅速与他拉开距离,道:“本宫此次前来,是想来取今日的奏折。”
谢勋自然明白,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于是他的目光转向另一个人:“原来是季太子大驾光临,难怪万瑞公主又跑到我这儿闹腾来了。”
闻言,云惜不禁瞥了季怀叙一眼。
他……和她的四妹有什么关系?
“自从那日太子初到魏宫,恰巧碰见了万瑞公主,便引得四殿下一见钟情,闹着要去晋国和亲。”谢勋说道,“不过我终究不是皇室族亲,无权替她定下婚事,惹得她三番五次惊扰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季怀叙收敛了神色,眸中冷淡:“万瑞公主国色天香、性情率真,值配良人。本宫此番来大魏,的确有意向贵朝公主求亲。”
云惜不由地看向他。
刚来不久就要求娶大魏公主,这意图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但她的确听说,这位晋国太子手段厉害,文武双全,在政事上也颇有建树,大魏能得此盟友也不错。
谢勋似笑非笑:“哦?不知太子殿下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此事我做不了主,但柔嘉公主身为长姐,应该比我说得上话。”
云惜眨了眨眼,并没有说话。若她只是普通的姐姐,妹妹的婚事自然轮不到她做主,应该请示皇后和其生母,但对方是晋国太子,牵扯到前朝政治利益,她身为监国公主就有责任了。
她想,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无论他开口求娶谁,她都先含糊一下,然后再去和皇后她们商量。
正想着,云惜发觉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以为他心有顾虑,便笑了笑:
“季太子不必拘束,但说无妨。”
-----------------------
作者有话说:二更
第57章 坦白
秋日里,天边泛起鱼肚白,星辰稀疏。红墙绿瓦的勤政殿前,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被一番追问后,季怀叙并未正面回答,他沉默片刻,随后淡淡说道:“其实,我早已考虑好,只是现在不便多说。”
谢勋见他如此遮掩,也不好多问,于是道:“明日宫中要给本王的胞弟举办凯旋宴,不如到时候季太子再说一说人选,如何?”
季怀叙微微颔首,算是应下来了。
云惜不明白,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有什么人是不好说的?
若是他直接在宴会上求娶,她连去和皇后商量的时间都没有。
她疑惑着,随后看着谢勋又和季怀叙聊了几句她听不懂的事。
“殿下,随臣进殿罢。”
终于轮到她了。云惜跟着谢勋进殿取奏折,发现这次倒是堆得很少,应该几天就能处理完。
无意间,云惜瞥见他书桌上的花瓶中插了一枝枯荷,忽然想起前个月谢勋去江南的事。
她问道:“本宫听说摄政王前段日子去了江南,所为何事?”
谢勋没料到她会主动问起,不过神情却颇为轻松:“臣早就和殿下交代过,是去寻先皇后遗物。”
可是,母后从前的东西早已不在江南了,自从她和父皇去了京城,那里便再也没留下任何和他们有关的东西。
云惜:“……不知摄政王是否知道,最近云厉皇叔在长安的所作所为?”
“他在捏造你我不合的谣言?”谢勋眉头一挑。
云惜点头:“而且风声还不小呢。”
“让他去吧,把此事闹得越大越好。”谢勋半眯起双眼,“铺了这么久路,也该收网了。”
云惜心中一沉,虽然她不知道谢勋这些天来在谋划什么,但她隐约意识到,她的处境将会变得不太好看。
“殿下放心,臣答应过先帝,会护殿下平安。”谢勋安慰她。
云惜僵硬地笑了笑:“……”
这件事,恐怕不是他说得算。毕竟她是提前看过剧情的人,在原著中的谢勋根本没有护住长安。
“明日的凯旋宴,你也来吧。在府里闷了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筋骨了。”
云惜答应了下来,叫人搬走了奏折之后,也不打算多留,径直出了门。
殿外,季怀叙并未离去,他一身玄衣站在晨光中,背对着她,身姿挺拔,背影像极了她记忆中的某个人。
可是她知道,他不是他。
“季太子还没走?”
云惜笑着过去,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他回过头,那张面具在晨日下折射出金光,眸子平添了几分锐利的冷意,与她对视:“……找不到出宫的路。”
云惜愣了愣,然后微微一笑:“这里宫女这么多,随时供季太子差遣。”
季怀叙:“我怕生。”
云惜:“……”
看着他满眼冷傲地说自己怕生人,云惜莫名有种不知从何处吐槽的无语感。
不过看在他像纪珣的份上,她强压下了表情,说:“正好我也要出宫,季太子随我一起罢。”
季怀叙点头答应,在她抬步时,又像两人来时那样,与她并肩而行。
圆荷和他的侍从跟在后面,与他们相隔较远,两人也明白自家主子或许会谈起他们不能听的话题,于是自觉地低下头。
然而这一路上,季怀叙都未再说话,
他步履稳重,沉着冷静,云惜觉得这样也挺好,他不说话,她也可以轻松一些。
走到马车前时,云惜准备上车,季怀叙忽然伸手,探向她脸颊边,云惜被吓了一跳,还未等她转头,他便收了回来,指间夹着一片枯叶。
“……多谢。”云惜脸颊变得有些热,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他伸手的那一刻,她好像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
云惜抿唇,抓紧了衣袖,最终又问道:“季太子,给我吧。”
季怀叙停顿片刻,随后将手中的枯叶递给她,手掌翻转间,云惜看清了他的掌心,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记得纪珣的掌心有一道伤痕,是为了保护她留下的。
云惜低垂眼眸:“多谢。”
“方才一路上委屈公主了。”季怀叙说。
云惜:“嗯?”
“公主似乎不想与我同行,强人所难,实在失礼。”
“并非如此。”云惜解释道,“只是季太子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所以……”
“不知公主可否告知?”他眸中平淡,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云惜深吸一口气,既然他都问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是她先把他当作了纪珣的影子。
而且,她也想试着放下这段无望的思念。
“是我从前的心上人。”她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离开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你与他有几分相似,让我想起了他。”
季怀叙静静地听着,那双漆黑的瞳眸一动不动,琢磨片刻后,说:“公主的心上人,是那位逃了婚的谢公子?抛弃怀孕的未婚妻,确实是禽兽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