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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刑侦) 第95节

  东方晔抬眼看向赵专员,见他神情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东方晔就轻轻呼了口气出来,随即说道:“你好,林警官。我是东方晔。”
  林平鸥那边明显一愣,随后他带着些许尴尬的语气说道:“哦,是东支队啊,怎么了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东方晔深呼吸几口气,随后缓缓说道:“闻斓他……最近出了点意外。”
  林平鸥显然没有意识到东方晔话里的意思,他还笑了一下,说道:“什么意外?不会是他卖假货终于被人找上门算账被打进医院了吧?”
  听见林平鸥还能开玩笑,现场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东方晔和康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个人都纷纷望着赵专员,而赵专员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于是接过了下面的话茬,他把手机拿回到自己面前,开口说道:“林警官你好,我是博阳省公安厅技术组的专员,我姓赵。是这样的,给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想向你确认一些事情。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突然听见手机里的声音换了个人,又听见博阳省公安厅的名号,林平鸥突然意识到这通电话的目的绝非小可,他的语气立刻严肃了起来,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闻般予死了。”赵专员说。
  这句话说得非常平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赵专员没有说闻斓在闽州登记的假名,而是说出了林平鸥熟知的那个名字,以此告诉他这件事的严重性。而当林平鸥听到这句话时,他的脑中也空白了几秒,接着他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发出的却是疑问:“什么……?”
  “3月22日当天,有人在闽湖公园照香阁放了一把火,烧死了闻般予。”赵专员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接着他坐下来继续说,“我们省厅已经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件事,最后查出了一些线索,和云川省厅高度相关。鉴于闻般予已死,嫌疑人已经逃脱,无奈之下才找上了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这起案件。”
  短短几句话就足够让林平鸥大脑宕机,他愣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这怎么……你说有人杀了他?他不是在闽州待得好好的十几年都没事吗?……嫌疑人逃脱又是什么意思?你等一等……我……”
  手机里传来一阵仓促起身和开门关门的声音,看来林平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他这个时候才算是捋清了思路,接着问道:“你们查出了什么线索,为什么说和云川省厅高度相关?”
  赵专员侧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战术电台,随后说道:“我们在现场找出一个有云川省厅编号的战术电台,接着通过一系列的技术恢复,我们在这台电台上找到了你们十三年前行动的频道和频道录音。在这些录音里面,我们听到了一些东西。”
  林平鸥连呼吸都紧张起来,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久,随后他才问:“……你们听到了什么?”
  赵专员抬头看了东方晔一眼,随即说道:“闻般予当年并不是违反命令擅自行动,他被人陷害了。”
  隔着手机几个人也能听见林平鸥的呼吸变得急促,接着他像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呼吸声变得沉闷起来,就这样持续了好半天后,林平鸥颤颤开口:“我……能问个问题吗?”
  “可以,你有什么疑问?”赵专员说。
  “你们能告诉我……放火烧死了闻般予的凶手是谁吗?”林平鸥问。
  这属于案件细节,能否告知需要请示专案组,但赵专员把目光投给了东方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东方晔接收到赵专员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是邢一升。”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林平鸥内心的火花像是被点燃了引信,只一刹那就爆发绽放,他突然哼笑一声,接着说道:“是他……果然是他!我就知道是他!”
  听林平鸥这个反应,几个人几乎可以判断出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最起码比他们在这里无凭无据的胡乱猜测要靠谱,因此赵专员问道:“你方便告诉我们吗?”
  激动了一会儿后林平鸥冷静下来,他接受了赵专员的提议,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得保证不能透露这些事是我告诉你们的。虽然我已经被调到了西场公安局,但云川那边对我们的监视一直没停过,如果他们知道是我透露了这些消息,只怕闻般予的结果就会是我的下场。”
  赵专员听后点头,他向林平鸥发出保证:“请你放心,保护证人隐私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会对外透露你的信息,更不会对云川省厅说这件事。”
  有了赵专员的保证,林平鸥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坚定,他说:“好。给我一个能联系到你们的邮箱,我把当年所有的细节整理成邮件匿名发送给你们。”
  “没有问题,稍后我会让人来联系你。对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能否请你来一趟博阳?”赵专员说。
  “我尽量找机会。”林平鸥说,“到时候我直接联系东支队。”
  商量完这些细节,赵专员挂掉了电话,接着就把手机还给了康兆,让他们重新装回物证袋里。东方晔看着他们把闻斓的手机收走,心中难免有一阵落寞,接着他说:“我刚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听到专案组组长宣布下发邢一升的通缉令。”
  康兆听后一愣,他回过头来问:“这么快?”
  赵专员也有相同的疑惑,他问道:“组长已经确定了凶手就是邢一升?”
  东方晔却只说:“邢一升在闽州南收费站袭警后潜逃了。”
  技术室内当即一片安静,赵专员当即便意识到东方晔的意思,康兆也反应过来,他嘲笑道:“哼,畏罪潜逃了是吧,他要是硬挺着骨头让我们抓了,还让我高看他三分呢。他这一跑,和坐实罪行大差不差了。”
  赵专员倒是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他看着桌面静默片刻后说:“组长没有叫停技术取证,那我们就还是按照正常程序来走。至于后续能不能抓到邢一升,这得看组长他们的决策,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出更多证据,一定要把这些内鬼一网打尽。”
  康兆赞同赵专员的话,东方晔则是站在那里没有出声,赵专员看着他,随后喊了他一声:“东支队,之后联系林警官的事,就拜托你了。”
  东方晔被这一声喊叫回神,他郑重地点头,随后便离开了技术室。
  ·
  那名司机后来被分局的警察带回了分局,因为是由他单独接送邢一升往返云川,所以他被列为了重要嫌疑人,关进了审讯室内由许组长和唐庭一起审问。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闽州?”许组长问。
  “上个星期……应该是20号。”司机回答道。
  “是谁指派的?”许组长又问。
  司机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我不知道,只是车队负责人安排我接送,我就……我就负责接送了。”
  许组长沉吟片刻,随后接着问:“你们在闽州期间有没有和谁见过面?或者你知不知道邢一升和哪些人见过面?”
  司机一时陷入回忆,他回想了好久,接着说道:“在闽州没有,不过……离开云川前,他让我去了一个地方。”
  审讯室内外所有都皱紧了眉头,迫切地想要知道邢一升离开云川前去了哪里,唐庭追问道:“什么地方?”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市内的一个路口,他让我在那儿停了十几分钟,说他要下车去拿什么东西。”司机说道。
  “是注射器吗?”唐庭问道。
  然而司机却摇头:“不……不知道。皮箱子装着的,我以为是什么文件,就……没问。”
  唐庭往后一靠长舒了口气,接着又问:“那个皮箱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之后还见过吗?”
  司机低着头,眼睛瞟向桌脚回忆,他说:“好像是……22号,那天我在酒店大堂看见他提着那个皮箱子出去了,说是要去闽湖公园见老朋友。”
  唐庭一听,气得直拍桌子:“看他妈什么老朋友?!他箱子里装的是毒品注射器,这混账王八羔子是去杀人的!”
  许组长则是按住了气愤的唐庭,他平静地问道:“他回来之后,你有看见过那个皮箱吗?”
  司机摇摇头说道:“没有,后来一直到我们离开酒店上车回云川都没见过那个皮箱子。”
  听到这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吐出一口浊气,邢一升提着箱子出去后没有提回来,那么大概率是扔到现场一起被焚烧了,估计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他们无从查证。片刻后许组长叫人把司机的手机拿进来,随后他对司机说:“这样吧,你给你们的负责人打个电话,让他联系一下你们省厅的领导说明一下这个情况,配合我们抓捕邢一升。”
  司机听后连连点头,他拿过自己的手机立刻就给车队负责人打去了电话,在唐庭的要求下他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说道:“郑队长!出事啦!”
  “出什么事了?”对面的车队负责人听起来不太耐烦,他骂道:“你小子去哪儿了,今天早上九点就说出发出发,出到现在还没到云川,你他妈是不是自个儿喝酒去了?”
  司机顿时一噤声,他打量了一下许组长和唐庭,赶紧说道:“郑队长你听我说,真出事儿了,今天早上九点多我和邢主任刚到闽州南收费站就被警察拦住了,邢主任他打伤两个交警抢车自个儿跑啦!”
  “什么玩意儿?”郑队长明显呆住,他问道:“你们干什么了?”
  唐庭皱着眉站起来,伸手拿走了桌子上的手机自报家门:“郑队长是吧?我是闽州公安局的刑警,我叫唐庭。你们省厅的邢主任涉嫌纵火杀人、袭警潜逃,目前已经被我们博阳省公安厅下发了通缉令。麻烦你告知你们省厅的领导,请他们出面配合我们逮捕邢一升,我们会马上发函给你们。”
  郑队长听到唐庭的声音,先是愣了几秒,接着他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响满整个审讯室,司机脸上的表情充满尴尬,而唐庭则是咬了咬牙,随后转头问司机:“你还有别的领导的联系方式吗?”
  司机尴尬地说:“财务的……行吗?”
  看见司机这幅表情,唐庭就知道没戏,他双手叉腰站在桌旁,小声骂道:“草,妈的。”
  许组长也皱着眉沉默不语,厅里已经下函了,他们出面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扣着一个公务车司机没有用,邢一升既然敢扔下他一个人逃跑,那么他一定是笃定了司机不知道任何事情,所以才会自己一个人夺车逃走。
  想到这儿,许组长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他正要说话,被唐庭捏在手里的的手机再次响起,唐庭拿起来一看就是刚刚那个郑队长,唐庭正一肚子火气,接起电话后忍耐着怒火说道:“干什么?”
  “唐警官是吧?”郑队长的声音谄谄地从手机里传出来,他笑了几声后说道:“是这样的,你们发来的函我们已经收到了,我们这边也给出了回复,邢主任……哦不对,邢一升呢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云川省厅的人了,他犯下的所有罪行和咱们省厅没有关系。至于你们要抓还是要杀都可以,我们省厅领导的意思是:不干涉也不插手,悉听尊便。”
  这话一出,唐庭立刻就没忍住怒火,张口就说:“我草你祖宗!你们他妈的这就想撇干净关系?!”
  许组长赶紧上来摁住唐庭,伸手拿走了手机,他叫唐庭后退,自己问道:“劳烦你告诉我一声,做出这个回复的是你们厅哪个领导啊?”
  郑队长回答道:“是我们厅常务副厅长,宋介常务。”
  第139章
  翌日。
  方泽收到云川省厅的回复函后,连忙组织乔书记和杜雁青开了个会,办公室里他把回复函扔到桌上,语气不善地说:“喏,你们都看看。”
  杜雁青没动,他的表情和方泽如出一辙,乔书记看了杜雁青一眼,伸手拿过了那张回复函,看过一遍之后他大惊:“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要和邢一升切割?”
  “切割?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认账!”方泽怒道,“那帮人说什么这些全部是邢一升的个人行为,和他们公安厅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就是打量着邢一升跑了我们抓不到人死无对证,现在什么脏水都往邢一升身上泼!”
  乔书记沉吟着放下回复函,他坐着想了好久,片刻后说道:“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有义务配合我们抓捕罪犯,怎么能推得这样干净?”
  方泽听后,气极冷哼了一声:“现在人家说得清清楚楚,邢一升自今天起不再是云川省厅的人,而且他们并没有查到邢一升出入云川的记录,无法证明邢一升就在云川,他们无法提供协助。妈的, 推辞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邢一升能在云川混得风生水起了。”
  云川拒绝协助,这句话在杜雁青听来极其耳熟,他蹙着眉,半晌后开口说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拒绝协作了。”
  方泽和乔书记听见声音纷纷看向杜雁青,方泽没明白杜雁青的意思,他问道:“你说什么?”
  杜雁青抬起头,看着方泽说道:“我是说,这是云川第二次拒绝我们的协作要求了。”
  乔书记听出了什么,他半眯起眼睛,而后问道:“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向他们寻求协作的?”
  “就是发生在闽湖公园的那场命案,那是一切的开始。那个案子的凶手是梭温,我们下发过通缉令,当时也给云川发函请求他们的协助,但是他们拒绝了。”杜雁青说。
  乔书记和方泽互看一眼,接着方泽发出疑问:“这件事怎么没有上报?”
  杜雁青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当时谁能想到这么多,我们只当是云川想抢功独自抓捕梭温,所以才拒绝了我们。现在来看,恐怕是因为这背后的利益关系才让他们出面包庇了梭温潜入云川吧。”
  “如果是这样,单一个邢一升是压不住他们的。”乔书记说道:“看来邢一升被他们扔掉了,还真是舍得。”
  方泽抬手扶着额头,愁苦得闭上眼睛思考,接着他抬起头来说:“现在所有的证据指向都是邢一升,没有任何线索能跟他背后的人扯上关系,现在他又不知去向,这下算是彻底把咱们的路堵死了。”
  乔书记看着桌上那张回复函,接着他转头问方泽:“这回复函书是谁让下发的?”
  “专案组说是云川省厅的那个常务副厅,我记得好像叫宋介。”方泽回答道。
  乔书记听后,在嘴里咂摸着这个名字,忽然他提出一个问题:“十三年前在云川普提的那件绑架案,这个宋介当时在现场吗?”
  听到这个问题,方泽和杜雁青抬起头来看向乔书记,接着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接着杜雁青说道:“我记得当时出动了部队,坐镇现场担任总指挥之一的似乎就有个姓宋的,不知道是不是他。”
  乔书记沉默了好久,接下来的一番话像是颠覆了几个人的认知,他说道:“当年那件案子闹得全国皆知,却只双开了一个闻般予,执行任务的特警队也被遣散,而在现场的调度和指挥却没有因此被责问,事后也没有追究,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两个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乔书记话里的深层含义,而乔书记继续说:“按照正常流程,发生这种事情,从下面执行任务的到上面指挥任务的一个都跑不了,而他们却只推了一个特警队出来承担所有责任,这件事放到现在也是非常不符合逻辑的。或许你们有什么新的看法?”
  国内对于这种行动的指挥和行动流程有一套非常严格的执行标准,所有的行动计划和准备都是提前商定好的,并且会根据现场不同的情况指定不同的应对措施,可以说是十分完备的事前准备,就算出现纰漏也有备用计划补足,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但偏偏就这件事,在如此严格的执行标准下还是出现了违反命令擅自行动的情况,最终也只是处理了这个人了事,在当时看来这可能是十分合理的做法,但现在仔细复盘,就能窥见这其中存在诸多漏洞。就比如乔书记说的,为什么只处罚了闻般予一个人,而不是将当时所有执行任务的人员全部处理。
  “闻般予被人陷害了。”方泽在思考了许久后,得出一个结论,“他的确没有擅自行动,但是有人给他传了类似让他独自行动的命令,这个命令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所以看起来像是闻般予不听指挥独自行动一样。而事后只对他一个人做出了处罚,大概是因为有人向上汇报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吧。”
  乔书记点头赞同方泽的说法,他补充道:“我想大概率当时的总指挥就是现在的云川省厅常务副厅宋介……他们可能那个时候起就和班普等人搅和到一块儿了。”
  “那现在怎么办?副厅级的人不是我们想动就能动的,而且没有直接和他相关的证据,就算上报公安部他们也不会受理。”杜雁青说。
  乔书记沉默下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情况,现在的状况一项比一项棘手难办,在思考纠结一番功夫后,乔书记抬起头看着方泽说道:“或许……咱们只能去问问云川的老领导了。”
  方泽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冯令?”
  这下轮到杜雁青愣住,他急忙把视线投向乔书记,紧接着就看见他点了点头:“我看得出他很关注闻般予,或许早在云川的时候他就插手过这件事,只是没能成功。现在他平调来博阳,可能会告诉我们一些当年没人知道的细节。更何况……我们现在只能找他了。”
  东方晔今天一早就去了北山陵园,卢芳叮嘱让他来看看陵园的普通墓园,骨灰盒一直放家里也不行,逝去的人终归要回归大地,东方晔为了不让卢芳起疑心,只好答应了她抽空来陵园看看。
  东方晔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碑林之中,看着那一片片空下来的墓园,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种在陵园里的树。陵园里的树木已经长出新芽,今日阳光和煦,嫩绿色的树芽在阳光下闪着独属于新叶的光,东方晔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随即他移开目光,转身向后方的烈士陵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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