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重生) 第40节
“姐姐说有人要害她,她迫不得已才选了崔护,她说只有崔家才能保护她。”
雀铭瞳孔地震猛地朝他瞧过去,只见清喆淡然已对,好似并不觉得惊异。
“谁?谁要害她?”
“不知道,她不会告诉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清喆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雀铭,你奋不顾身的救过我,所以我知你真心。现在我更希望你能保护姐姐,她一向性子倔强,遇到事也不会让任何人替她背负,你既然救过我能不能再帮我救一救姐姐?她不是真心想嫁崔护,如果可能,我更希望是你……”
是你什么没有往下说,雀铭却登时崩断一根神经似的愣在原地。
他能吗?他可以这么想吗?
不要提他自身本就九死一生的命运,便是入朝也绝对抵不上崔氏在大盛的地位,他真的能不自量力想那不该想的事吗?
清喆看他乱转的眼,知他还没突破自己心里的那道名为愧疚的坎,可他看得清楚,这么多年能在姐姐身边转的只有一个雀铭,雀铭也正是那个能为姐姐舍命相护的唯一一人,其他的人再怎么保证都终究是外人。
经过这次的事,他终于彻底相信了,只有雀铭是他越家最值得信任的人,其他人任是谁都不行。
“姐姐说她现在正身处危险之中,哪怕你不能护她一世周全,只在这段时间保护她行不行?”
雀铭钉在原地,好一阵才抬起脑袋,眸光坚定的看向他。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在,绝不会叫大小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只要我还活着,没人能动她分毫!”
这般才算是终于认了下来,清喆松了口气由他扶着向屋子里去。
“你不必担心,依我看他俩的婚事成不了。”
雀铭闻言一滞,连带着动作也顿了下,就听清喆解释。
“我虽然不知政事,也知道权臣不可能和户部尚书结亲,尤其还是一个掌握兵马的边关大将,想必陛下也不敢养虎为患,答应下这门亲事。”
“……”
雀铭想,这小清喆果然同别的孩子不同,小小年纪连这些都知道。
刚想敷衍一句,只听他又说。
“况且不像是个聪明的,日后姐姐跟他肯定有许多不和。”
“……”
越家全家都是聪明人啊!怕是小清棠长大后也会是个不简单的。
第39章
屋内的两人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崔护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滕家是故意不许药方传出去,只是滕大人现在不在京城,滕携蓟又什么都不肯说,倒成了一桩悬案。
越清宁仔细思量这件事,觉得绝不可能是滕姐姐的意思,毕竟她走之前说的话还犹在眼前,她怎么可能看着病人因拖延病逝,绝不可能故意藏下药方。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太医院那边,但是滕大人又为什么要拦下药方,据说他昼夜不休只为了这幅药,没道理会置之不理,将滕姐姐关在府中的。
想也想不明白,崔护招呼两位小厮将药方送去了太医院,这次再看有没有人拦下来便就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西郊已经死了十几个人,现在仅剩下二十六位还在病中烧着,而且将流放的洛家也有不少人染上了病,得趁他们走之前将人给治好,不然押解的衙役怕也会染上。
送去之后,还有人会看情况撰录一份送给刚走的越尚书两人送去,如此凉州疫病也可解了。
崔护并不大在意这件事,但越清宁不得不在意,这朝中的事一直像是有个幕后的人在操纵棋盘,好像无论事好事坏,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此便更叫她放不下心,这背后的人看不见就总是会出现变量,她越是小心翼翼领着事往不至于自己身死的方向走,这背后的力量越要小心提防。
行差踏错一步,恐怕后果会比前世被马踏死的结局更加恐怖。
两人还没说上两句,清喆领着雀铭走进屋来,崔护一看见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似的,也不敢紧靠着她,正襟危坐的坐直起来,看得越清宁直想笑。
不过,在他身后的那人也叫自己没什么好念想,清喆进来叫谁扶不好,偏叫雀铭扶他进来。
她现在实在是不大想看到他这个叫自己没得好下场的罪魁祸首。
谁知人进来,清喆一屁股坐在了越清宁身边,差点就坐到她腿上去,逼得清宁只能往后挪了一寸。
“怎么……”
他毫无自觉自己此刻的行动,面对着崔护冷淡淡的说。
“既然日后会常见到,不如三少主跟我下一盘棋吧!”
越清宁闻此连忙摆手,坐她对面的崔护却不以为意,笑着答应下来。
这个小鬼头!明知道自己棋艺高超,这样和他一个莽直的汉子对弈一定是会叫他难堪的。
她刚要说些什么,身侧的雀铭却出乎意料请她出去,有事要说。
两人走到屋外,越清宁还想着着里面的人,对他更没有好态度。
“什么事?”
他稍稍往前走了两步,引她也向前,两人一前一后的像是在漫步似的。
如今太阳升起来,蒸的院里一切均卷起热浪,清喆院子里有一株百日红,高高大大垂下无数枝条,两人走到树荫下,看满树的小小紫红花朵随气浪翻动。
大底是将崔护请了进来,两人之间突然变得陌生又疏离,既不敢对视也不敢先开口。
雀铭挣扎半晌,“听闻小姐已经选了这位做未来夫婿,是真的吗?”
听着有些不愿意的态度,越清宁也在心里不满,她嫁与谁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哪轮得着他这样来问,于是更不想回答。
然而对面的似乎是接收错了,看她一脸厌烦的表情,紧蹙着的眉半分不肯舒展开来,便以为她确实被逼无奈。
他想了一会儿,又幽幽道。
“小姐有什么都可以同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办到。”
“……”
树上花朵开得极盛,香气也在鼻尖萦绕,越清宁绕过了他摆弄头顶的花枝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
“什么事都可以?”
雀铭正走向她,闻此停下来,一席灰衣仿佛要与身后的地面融合在一起,像是马上要消失的人。
“我向小姐保证!什么事都可以。”
越清宁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他,两人对视,仿佛还真有那么一分情意残存。
她内心动荡的厉害,怕自己说出口便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可心里又因这次他保护清喆的义无反顾想再相信他一次。
如此就更显得急躁不堪,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却隐隐觉得自己对他了解的不全。
见她辗转反侧开口又不言,雀铭走上前站在她咫尺之距,两人中间的氛围竟然比和崔护在一起时还复杂浓厚。
“告诉我吧,让我为你做些事。”
催命似的逼她,她还能怎么样!
越清宁闭了闭眼,回望他的眼睛,“雀铭,一辈子都不要离开这里!这就是我叫你要做的事。”
“只要你一辈子都不离开越家,我就有了底气,只要你在我身边,连别人我也可以尽拒了去!”
头顶的飞花像是停顿了一瞬,在那半刻越清宁看到了惊讶、不解、抗拒以及最后的躲避。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总是想着放他一马,总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当初他可根本没给她活路,兜兜转转后她还是又输了一次。
雀铭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她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表情,此刻什么也听不下去抬手打断了他。
“不必说了,人各有命。既然我阻不了你的路,你也休要来管我。”
他还想伸手拉她,越清宁下意识一躲离得老远,将两人间仅存的那点信任扯断。
雀铭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原地,两人隔着簇簇绒绒的花枝遥遥对立着,连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都艰难。
他又何尝不想答应她,只是身负之事不可不做,老师培养他五年更不可能就此前功尽弃,他早已不再是一人,他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怎么能为她一人舍弃……
但不答应,她就要委屈求全嫁给一个自己无意的人,他怎么也不想她如此委屈自己,清宁值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崔家可配不上她。
“清宁……”
站的老远,越清宁听到他模模糊糊的叫她,心底只想嗤笑一声,如今连他也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叫自己了。
不想听他编出的任何理由,越清宁转身就要往回走,雀铭跟了两步最终停在原地。
她想,他的心软大概也就两步左右的距离,当初她要是看出那两步的意思,也不至于落得个被马蹄踏死的下场。
这样一想,心又长出一层石甲来,再也不打算给这个混蛋一丁一点的活路。
崔护在府中待到天色渐暗,太阳就快落了下去还不打算走。
清喆反复赢了他八百次到如今也不感觉有意思了,他性子太直,脑子就算会拐歪也只拐两下,叫人一打眼就猜了出来。
如此便更没意思,想着这样的可配不上姐姐,隐隐有了送客的意思。
越清宁趁他还未开口赶紧请着将人挪到了院前,两人站到了白日里和雀铭说话时的地方,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样分神。
“清宁?”
猛地回神,越清宁笑了笑抵着脑袋。
“好像是没大好利索,总是愣神。”
崔护走近似是要抱抱她,越清宁赶紧压下他的胳膊道。
“弟弟还在。”
他也只能作罢,毕竟已经惹得小舅子看不上,再在越府内行止有误怕是更惹得他的不满。
两人一边漫步行走,一边往大门方向去,崔护还不想离开走的越发的慢,越清宁看破不说破也随着他慢下来。
两人中间再不像之前那般隔得老远,反而衣袖摩擦像是情意勾连一般。
“洛峰同太仆寺皆落了马,这次越尚书举荐一人上任太仆寺卿,正是早先被贬至淮阳的丛未明丛大人,他早前就有心改马政,这次他上任倒是阴差阳错的正和了我们的意思。”
越清宁没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说朝中的事,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他亦是察觉到了她的沉默,沉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