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重生) 第19节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不来我梦里,是怪我罢!”
摸着深深刻入木板中的三个字,她颤抖着的抚了又抚。
“可你也真是的,我本来脑子就不算好使,你也不来告诉我,让我自己反反复复的查了这么多年,若不是阿恒告诉我,我不知道还要迷糊多少年去!”
擦完了牌位,她叹了声跪在蒲团上,静静地点起一支香。
“我知道,你肯定是要怪我利用清宁,可我若不这样做,那人我又哪里有能力扳得动他。你生气归生气,还是要好好保佑我们成事,好好保佑我们清宁和她的未来夫婿平平安安的!”
“等到了地底下,我再跟你请罪,到时候这些账你可以慢慢同我算。晢哥,现在我还得多活些时日,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你得再护佑我几年,办完事我好轻轻松松的去找你。”
点上的代替燃尽的香线插在香炉里,长公主一反平日里的慈祥姿态,眼中暗含着的如同冰凉海水一般的波浪起伏,在此刻才能得见一二。
这一日很快就会过去,她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亮光,如今是暮色沉沉,但明日新的艳阳又会中升,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
钟氏说什么都不再住下去,一大早告别了长公主和寿王,急不可耐的想要走。
寿王还略显诧异的问了两句,但钟氏实在没有这个心情跟他寒暄。
见母亲气得都快忍不住,越清宁只好向他解释了几句。
“昨日跟母亲说了我自作主张的事,母亲有些生我的气,殿下勿怪!”
寿王也知自己一个未婚的,如此帮着两人私会确实不像话,也没说什么,让下人端了个盒子过来。
“这是我的见面礼,我说了要送清宁的,怎么也会做到。”
如此越清宁不得不接,双手接下来袅袅一拜。
手中的盒子相当沉重,她撑了下还是端不住差点歪过去。
眼前人手疾眼快,上前扶住了她。
越清宁只觉得一阵青松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连带着不合时宜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扩散,但很快眼前的人影又退开,把那种感觉变成了她自己的瞎想。
“多谢殿下!”
松了口气似的脆鸟声从她身体里跃出,寿王亦是一个晃神,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拧了下眉。
也不知这股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每次只要和她待在一起,那种仿佛不用说话就能探知彼此的感觉就要涌上来。
已经不止一次,往日只觉得她聪明给他带来不少便利。
他细细一想,仿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那种她一眼看穿他的感觉便已经出现,他当时不甚在意,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自己演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能拆穿了他的。
只是她……似乎有些奇怪。
两人之间经常无话可说,但她对于他的所思所想总像是尽在掌握似的,总是做出些不符合他意料的行为来。
今日,那刚刚才发生的难以言喻的气氛,叫他不得不深思。
她显然已经察觉自己一瞬的不对,却还迅速反应过来装作无事发生,若他是个一般人或许真会被她糊弄过去,可自己从小察言观色,哪怕瞳孔微动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若不是他抓住了片刻的惊慌,还真以为她是个普通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长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吗?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把自己拆了个清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身边可容不下这般心思剔透的。
周遭空气伴随着静默转冷,越清宁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忙将赠礼递给身侧的下人,对他又是一拜。
“殿下!那清宁这便先行走了。”
“……”
看!果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能够轻易的察觉他哪怕一丁点的情绪转变。
这么多年,寿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物,忍不住比平日里又多暴露几分隐藏的危险。
“清宁。”
她根本不敢动,低着头微微嗯了声。
“你和别人真不一样!这么懂人心思……”
这话连个重音都没有,越清宁却听得心里直打鼓。
寿王前世便参与党争,这辈子显然还没褪下那层装病的皮。
她知道却不能知道。
可这寿王心思如此细腻,像是在试探她一样,偏她还禁不住他的试探,越是小心翼翼他越能看清她的躲避。
装他又不信!于是她更想逃了。
“清宁不知道殿下指的是什么。”
对面又不说话,越清宁急得冷汗涔涔,幸好母亲在背后催促了声,唤了她上车。
如释重负,她连忙拜别寿王爬上了马车。
车辙压着石板走开,寿王还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厢不知在想什么。
手下的小厮凑近对他耳语了两句,寿王轻蔑一笑这才从她身上移开注意力。
接下来可还有场大戏要演。
第19章
回身进门,寿王径直去了长公主所在的东阁,等着那人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门口传来通传。
“太子殿下驾到!”
两人默不作声对视一眼,长公主躺下去半点没有起来的意思,捂着额头懒洋洋的歪着。
寿王则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摆,慢慢踱步到门边,等这位太子进来。
蕴着暑气的衣摆散开带进来一股热风,寿王躬身向着来人恭敬一拜。
“二哥晨安!”
“……”
眼前被他拜过的太子却一言不发,反而是极其不合规矩的朝内室看去。
寿王低着头不敢起身,脸上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静静地躬着身,等他出够了这气。
萧衍一向以太子的身份压制其他人,皇子们即便是一丁点小事也要过了他的准许,此次父皇派了他来长公主府,萧衍指不定要怎么磋磨他。
好半晌,萧衍才终于看够了,摆了手朝内室走去。
甚至都不等他起身便进了内室,寿王眼里流转出一丝蔑视,又被他很快压了下去,不做声的掩面咳了声。
室内还有草药熏香,萧衍本就厌恶病人,进来被这沉闷的味道一打,表情愈发难看。
此刻连装都不想装直接坐在上席,朝着侍候丫鬟问道。
“长公主还没醒吗?”
她根本就没睡何谈的醒来,在薄纱帐中长公主白眼一翻,却不得不装作刚醒。
“太子来了?”
朦朦胧胧的声音饱含倦意,萧衍知道她是在装,也不起身就这么手搭在一边懒洋洋的问。
“姑姑身体如何?我听闻您近日不适忙来探望。姑姑也是……有什么事怎么不立刻告诉我,我好给您安排宫里的御医来看看。”
长公主心里不屑却未表露。
“太子忙于国事,我这只不过是小病不值当叫御医来,让你们爷俩担心就更不应该了!”
萧衍皮笑肉不笑的,“姑姑的事都是大事,下次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舍不得姑姑忍着病疾。”
说着还看向了一边站着的寿王。
寿王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责怪之意,立马低下头一副要把自己缩进墙里的鹌鹑样子。
这胆怯的病秧子,看着就知道是个废物!若不是父皇的意思,这病秧子是绝不敢自作主张出来的,早年先太子病逝后,这废物回来连府门都不敢出,懦弱到了极点。
只是这次硬逼着他萧恒出来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父皇是在借侍疾一事敲打他吗?
莫非是因为那三百万两白银?父皇表明上答应了拨款,却在暗地里把这病秧子拽了出来,显然是想借此打压打压他的势力。
只是这选的人可太弱了!当年要把萧恒接回时,就已经给了次下马威,被吓破了胆的萧恒怕是这辈子都不敢反抗他。
想着萧衍脸色总算好些,抬手召他上前。
寿王眼神飘忽像个被打怕了的小狗似的,颤着上前,甚至不敢靠近他。
萧衍拽了一把,把他拖到自己眼前。
“是父皇叫你来的?”
“……是,父皇说若不来也不用再当萧家人了,我也是无法才来的……”
战栗的面色又白起来,好像又勾起了喉咙里的痒意,他死死捂着嘴不敢在他面前咳。
萧衍看他这样更觉得恶心,推了一把叫他朝另一边咳去。
“父皇没说什么其他的?”
“说……说了,叫我在姑姑这里待上半个月,说半个月之后再回去。”
半月……还真是在这等着他呢!
萧衍脸色愈发不好看,重阳节半个月不到,这摆明了是要冷下他,造势让众臣以为父皇的心意变了,转向了他这个四年都不曾见过人的寿王。
但他哪里堪得上大用?最后左不过是要反对他在重阳要提起的事情罢了。
看来这三百万两真的动了圣心,还是太过着急!可若不是舅舅一直施压,他也不必现在就这么急着要钱。
术忽偏在这时候煽风点火挑动战乱,明明不是好时候,派人去劝了还是没有用,真是拖后腿!
不过即便惹了父皇不满也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父皇现在只剩下三个儿子,一个病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一个还是小孩,更不可能堪大用。
再说母亲可是中宫皇后,舅舅又是前朝重臣,父皇再怎么不满也不会同他生太久的气,最后大盛可还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这番琢磨下来,脸色好些,他想起手下人的回报,挑了自己身上的玉佩在手中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