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文玉撇开方才的古怪,只注意到了另一桩事。
梧桐祖殿不似从前灵验?
第277章
怎会如此,梧桐祖殿向来是游客众多、香火旺盛,只因为凡是向春神娘娘所求,总是无有不应的。
她师父句芒君除去春耕农忙的那几日有些抽不开身以外,总是会寻空闲去梧桐祖殿的春神像后头,听往来游人的祈愿,但凡可以,皆尽力为其实现。
如今,怎么说梧桐祖殿不似从前灵验了呢?
竹婆婆文玉心中疑窦丛生,还想追问些什么,却叫所唤之人倒过头来打断。
你老这么婆婆长婆婆短地叫着,老婆子我倒忘了问。竹婆婆捧着汤壶往门口行出几步,忽然记起什么般转过身来问,女娃,你和你家郎君怎么称呼?
她这娃来娃去,也不是个道理。
我文玉张了张口,才反应过来竹婆婆在问什么,我姓文,单名一个玉字。
她的名姓倒好交代,可是
文玉犹豫了一瞬,看向身侧之人,可她要如何介绍这位?
东天庭的帝君?擢英殿的主人?太太灏?
想了又想,直到文玉的眼角受不住僵持的状态开始抽动,她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太灏倒仍是一副风轻云淡、少言寡语的做派,闻言也只是动作缓慢地搁下那只他一直捧在掌心却再没喝半点的汤碗,不似愿意回答的样子。
他、他文玉面上挂着笑,心里已经落了泪,他的名字
文玉眉心直跳,再这样下去,竹婆婆便是眼盲心盲也不可能看不出她和这位所谓的便宜郎君只是逢场作戏了
宋凛生。太灏猝然开口,话音却轻得像一片云。
分明是解了眼前之危,可文玉如遭雷击,登时便愣在原地。
这片云对于她来说,是裹挟着疾风骤雨,恨不能将她整个人浇个湿透。
而毫无察觉的竹婆婆笑着应声,文姑娘、宋郎君,你二人在这儿取暖用饭,我去去就回。
她略扬了扬手中的汤壶,同文玉和太灏示意,却并没有解释太多,便推门出去。
直至竹婆婆身形走远、消失在转角处,文玉仍是麻木地枯坐着回不了神。
太灏低眉垂目,敛去眸中大半神色,亦是沉默不语。
点点火星子随着门页开关带起的风声而燃得更盛,偶有三两声哔剥炸开的动静响起,却显得屋内更加沉寂。
他的眼睫似把扇,极速地颤动了两下,可不过是转眼的功夫,便恢复了水一般的沉静。
对于自己方才所言,太灏不置一词、并未出声。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不过片刻,直至室内的静几乎出现裂缝,无数的心绪争先恐后地从其中挣扎出来。
文玉君。太灏率先开口。
帝君在上,恕小仙无礼。文玉一字一顿地将太灏的话音打断。
屋内原本累积起来的热度和暖意似乎在顷刻间消散,而太灏则明显感觉到方才竹婆婆在时的表面融洽如今亦被直接戳穿。
文玉并没看他,只垂目看着眼前的柴火,跳跃的火光此时却并不能带来一丝温度,帝君拿了旁人的洞箫还不算,还要夺走旁人的姓名吗?
此言一出,原本就寡言少语的太灏更是开口艰难,僵直的脊背将他整个人硬撑起来,似巍峨的山脉,却又好像随时会轰然倒塌。
他辩无可辩。
竹婆婆发问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在幽冥大殿上文玉君唤的名字。
方才一时情急太灏的眸色黯下去,蹙眉致歉,是我冒犯了文玉君。
你!文玉面带愠色,她想说太灏是冒犯了宋凛生,可话至嘴边却又生生说不出口。
藏在袖中的掌心紧了又紧,文玉抑制住自己想要召出留云扇的冲动。
没来由的,就好像宋凛生在她身侧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眯眯地劝道:莫说气话,也莫说反话。
说到底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师父慈爱却孤僻,敕黄率真却傲慢,就连郁昶如今虽柔和了些,却也曾有冷酷的一面。
可是,她确实还没见过认错这样快的帝君,虽然也没认在点子上。
文玉撇过脸去,僵硬地接话道:你为何不报自己的名字。
她原想说些锋利的话,恨不得将帝君的颜面划破才好,可一开口却硬生生转了个弯。
片刻的沉默过后,太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侧过脸静静地看着文玉。
这次他与文玉并肩而坐,并未像方才那边隔着柴堆与火焰,他能更清楚地看见文玉的喜怒,明白文玉的不忿。
太灏忽然心思一动,喜怒也好、不忿也罢,似乎都不是先前的漠然。
见他半晌不说话,文玉闭了闭目正欲发作
自己的名字?太灏若有所思,看起来像在努力理解,可眼中更多的却是迷惘。
他这幅样子很不对劲,名字而已,难道能有什么旁的歧义?
文玉收了气性,她有些不敢确定,半是试探半是怀疑地念道:帝君、太灏?
太灏随之一愣,而后竟生出几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似讥讽、似嘲弄,目光接触到文玉疑惑的眼神,他低声解释道:太灏是神号,并非我的姓名。
神号?文玉更觉得奇怪。
当初敕黄与她讲帝君的时候,并未提到这茬,她这些什么号啊字啊的,不算太了解,或者说一点儿也不了解。
嗯。太灏沉吟着,算是承认。
自他诞生起,就一直被众仙家称作太灏,至于他是谁,似乎并没有那么紧要。
他从前不在乎,如今却觉得
文玉略一思索,挑眉追问:那帝君的姓名是什么?
又是沉默,没有回答。
可沉默兴许也能算作一种回答。
看着身侧一言不发的帝君,文玉渐渐地明白过来,他大概是没有自己的姓名的。
这样的话,她算不算戳到了帝君的痛处?
不知怎么的文玉竟生出几分邪恶的心思混杂在抱歉之中,不忍的时候又有几分快意,她很难说清楚是不是因为帝君平白占了宋凛生的名讳,而她正在报复。
文玉君呢?太灏岔开话题,同文玉问道。
而冷不防被这么一问的文玉,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文玉君的名字是从何而来?太灏神色认真,似乎真的很想知道。
文玉眉心微蹙,有些迟疑,文玉二字乃是师父所赐。
她还是如实说了,但她很好奇,此事在东天庭人尽皆知,帝君又怎么会不晓得?
可不知为何,太灏听了这话过后面上的神色微变,而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缓慢地问道:是么
怎么?文玉没听清他的话,只能疑惑道。
很好的名字。太灏轻轻颔首,不再有旁的话。
文玉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那句用得着你说。就卡在她喉间不上不下,她说不出口。
帝君事先不知道么?文玉定定地看着太灏,似乎想要将他完美的面具看穿,我的名字。
记得在她初入春神殿之时,师父将她的原身移栽入三光神水池,此事在东天庭引起不小的轰动。
帝君作为东天庭之首,对于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怎么会不知?
太灏自然明白文玉在问什么,他也不过多掩饰,直截了当地答道:那时候我在下界游历,对句芒君收徒之事只是略有耳闻。
此言一出,文玉心头登时想到些什么,没有过多的顾虑,文玉依照自己的直觉问出了声,帝君缘何下界游历?
会否与有关。
我太灏话音一顿,似乎有些犹豫,可还是同文玉答道,说是游历,不过是我有罪在身、下界受罚。
什么?文玉很是惊诧。
这点来说,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之处,她当初下界不也是因为在不死神树前犯了错。
虽不是受罚,却也是她甘愿的。
嗯。太灏低声沉吟着,极淡地应道。
文玉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可见此情形又不好再开口。
窥视帝君私事,是为不敬。
若他那个蓝绿毛发的伴生兽在此,又不知该怎么念叨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前几回那头大青龙似乎与帝君总是形影不离的,怎么现下倒不见踪迹。
夜色渐深,即便屋内燃着柴火,也止不住地暗下去,静谧的氛围朝着文玉和太灏围拢过来,几乎要将她二人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