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宋凛生垂首看着文玉,四目相对之间,满眼皆是对文玉的安抚。
文玉目光定定,一眨不眨,看着宋凛生温和的眉眼、鼓励的神情,只觉得阵阵清流自心头淌过,似山涧泉水一般带来股股清凉,令她安心下来。
嗯。文玉点点头,算作同意。
可眼下还有郁昶在侧
文玉转头看着不为所动的郁昶,也是,郁昶此刻怕还不知道穆大人是何许人也。
荇荇姑娘,你可要与我同去?
文玉想起昨日那个冷峻邪佞的郁昶,再看看眼前清丽可人的荇荇,心中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还是先送你回府?
她有些拿不准,还是问过郁昶的意思再说。
郁昶眸色淡淡,闻言朝文玉看过来,却并未开口答话。
文玉见状心思一动,赶忙劝道:不如还是同我一道?如何?
宋凛生顺着文玉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位荇荇姑娘,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郁昶眸光转动,见一时之间几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略沉了眉,唇齿开合间挤出两个字。
无、聊。
无聊?文玉杏眼圆睁、柳眉倒立,似有万分不解,可是你不是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吗?
方才在闻道书舍门前的马车里,不是郁昶同宋凛生说他不想独自待在车内吗?
文玉面露疑惑,她还当此话言下之意便是郁昶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呢?难道是她会错意了不成?
郁昶闻言一愣,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竟然记得
他在沅水河底万万年,从来都是一个人。看游鱼成群、河虾结对,看商船往来、游人如织,可那些欢笑、热闹,都是他们的。
而他,什么也没有。
郁昶心潮涌动、波涛四起,一时之间难以平息,可他面上却是平静无虞、不见风霜。
强人所难。
郁昶一字一顿地答道,言语之间似乎极其不情愿,可脚步却不知不觉地抬起紧随在文玉身后。
还不动身?
见文玉怔愣着看向自己,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模样,郁昶冷声反问道。
啊?哦你请先、你请先。文玉眨眨眼,似忽然回神一般伸出两手将郁昶让在身前。
郁昶的目光瞥过,不再出声,一步便越过文玉而去。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他就勉强走一遭好了。
望着郁昶同洗砚一前一后走在前头的身影,文玉莫名其妙地牵牵唇角,面上的笑意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宋凛生。文玉一手扯着宋凛生的衣袖,一手指着远去的郁昶,哭笑不得地控诉道,你看他
宋凛生抿唇不言,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闻言倾身同文玉对视一眼,皆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什么跟什么啊?文玉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真是
从前在东天庭,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儿,而今一朝下界,还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
文玉暗自垂泪,她此番一定好好积攒功德,待她立地飞升,才不会理睬郁昶这个家伙呢!
她分明是好意相劝,还碰一鼻子灰。
小玉,我们走罢?宋凛生笑意淡淡,水一般柔和的目光似有包纳万物的广阔。
文玉一触及这样的目光,便任是什么气也全消了。
好!遵命。文玉眉眼弯弯,玩心大起,小宋大人。
宋凛生毫不气恼,只满眼柔软地同文玉相视一笑,而后默契十足地并肩前行着。
绿水巷中草木葱郁、古树参天,在烈阳高照之下,为巷内投下丛丛荫凉,将其点缀成一条绿意盎然的绸缎一般。
文玉和宋凛生就在这样的满地绿荫当中漫步前行,独留树梢燕雀啁啾、鸟鸣声声在原地。
走出几步远,文玉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遥望着闻道书舍的门匾
只希望周先生喜乐常在、终有回时罢!
第197章
车轮不紧不慢地碾过石板路,在这条街巷那个路口接连转出阵阵破碎的声响。
斜阳高照、日头渐盛,缕缕金光随着马车晃动的间隙自帷幕间跳跃进来,将小桌案上那只青花缠枝的香炉子照的透亮。
偶有刺目的光斑自其上折到文玉的眼窝处。
文玉微微闭目,正欲侧过身去,却忽而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拦在眼前,恰好为她遮去那恼人的光亮。
望着近在咫尺的指尖,文玉不由自主地眨眨眼,而后偏头自缝隙里看去
是宋凛生。
四目相对之间,二人俱是默契地笑起来。
文玉面上酒窝浅浅,很是有几分不饮自醉的意思。
宋凛生也是抿唇轻笑着,即便弧度不大,却也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而郁昶则抱臂坐在文玉身侧,与宋凛生正好相对。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分毫不差地落入郁昶的眼中,后者眸光沉沉、面色不变,只在看清宋凛生的动作后略一挑眉。
多此一举
郁昶正襟危坐,动也不动,唯有掩藏在衣袖之中的指尖轻扣
那原本随着车架而晃荡不止的帷幕忽而似生了灵性一般严丝合缝地贴在车壁,是一星半点的空隙也不能留下。
略显刺目的青阳自然也随之被全数隔绝在外,再也不能侵扰文玉半分。
宋凛生眉眼柔和、面色平缓,见车内的光照消逝,便随之撤回手,却不见半分惊诧或是恼怒。
只要小玉舒心便好,旁的又有什么紧要。
他不在乎。
洗砚。宋凛生微微一笑,侧身朝帘外问道,还有多远的路程?
公子,约莫是要到了。
洗砚的声音穿透车帘而来,带着三分说不清的疑惑。
可是文娘子,你确定穆大人的宅邸就在这儿?
文玉闻言眉梢一扬,不解其意,嗯?穆大人的宅邸所在叫做临园口啊!
正如同宋宅坐落于曙前街官安巷一般,她为了让洗砚清楚明白些,特意说了穆大人家的所在。
应是无误啊
这还是上回穆大人亲口告诉她的呢!怎会有错?
是倒是临园口没错,可是洗砚的声音带着迟疑,语速也慢了下来,可是临园口一处建筑群落,这一片全都叫做临园口
建筑群落?
文玉闻言一噎,略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也是头一遭拜访穆大人的府邸,对于其所在倒也并不是十分清楚。
不过听洗砚这话的意思,似乎这临园口还挺挺气派?
文玉心中疑惑,忍不住转目看向身侧的宋凛生。
宋凛生正思忖着,见文玉看过来,便出声解释道:我只知临园口是近些年新建的府宅群落,其寸土寸金、非显贵不能得,旁的我也知之甚少。
他离开江阳府多年,对如今城内的形貌也并非全然知晓,不过
不过听闻穆大人是一年前才到江阳就任,那他寓居在此也合情合理。
嗯文玉沉吟道,这么说,穆大人只告知我他家住临园口,却不告知我详尽些的住处
文玉心中*一哼,忍不住腹诽道:真是小气。
难道怕她来不成?
即便是什么寸土寸金的地界,她还不稀罕呢!
这般想着文玉便想打道回府,随即转眼脱口而出,洗砚
嗯?在呢!文娘子洗砚勒着缰绳,放慢了步调,怎么了?
只是此言一出,文玉便有些后悔。
她方才不过一时情急罢了,真要打道回府,她是做不出来的。
也不知穆大人如今身子如何了?
一想到上巳那日穆大人赠她的鸣昆发钗正好端端地别在她脑后,文玉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无事。
宋凛生眼波流转间,目光划过文玉的面颊,转瞬便明白过来,旋即接话道:
既如此,便下车沿途问一问,想必便能得知穆大人家住何处了。
言罢,宋凛生回过身,眉眼弯弯地看着文玉轻笑。
其模样乖觉、笑意柔顺,活脱脱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一般,既善解人意又略显狡黠。
文玉见宋凛生此番神情,不由得面色一涨,顷刻间便闹了个大红脸。
她犹豫着慢吞吞地抬袖挠了挠眉尾,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这时,洗砚的声音再次穿帘而过,横在几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