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少了女子的柔美,更添三份迫人。
  男男妖
  文玉毫无知觉地眨了眨眼,几乎要忘却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她不过是摘了荇荇的定元锁,怎么会怎么会
  荇荇去哪里了?
  文玉看着眼前这个身量比方才还要高出些许的男妖,满脑子都是先前在沅水河畔之时,彦姿说过的那句话。
  放心,不会叫你家破人亡、身心俱损。
  他似乎有洞察人心之力,顷刻间便知晓了文玉心中所想。
  言罢,还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似乎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正被戳中心思的文玉一顿,不知所措地吞了吞口水,就连方才还令她喜不自胜的定元锁,此刻也变得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
  是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文玉艰难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能感觉到周遭的气流涌动,那是通天的法力带来的变化。
  即便眼前之人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他自身深厚的修为和道行,已然压得文玉喘不过气来。
  文玉心中一紧,这人比荇荇的修为高出不知多少个千万年。
  她忍不住垂眸去看手中的定元锁,看来稳固灵元是真,压制妖力也不假。
  荇荇荇荇她也没说摘了这定元锁会出大事啊!
  文玉有口难言、欲哭无泪。
  你
  文玉的声量极低,语调似拉满的弦一般紧绷,既谨慎又克制,全然没了同荇荇说话之时的放松与闲适。
  眸光变化间,郁昶一把握住了文玉捏着定元锁的手,满眼皆是期许,一字一顿地同文玉说道
  我是郁昶。
  郁昶不似方才那般懒怠地靠在榻上,而是向前倾着身子,动作间他耳侧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
  那一双眼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文玉,却又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光
  似喜似嗔、似怒似怨。
  他也不曾想到,竟会在文玉摘下定元锁之后化出真身。
  体内喷涌而出的力量正四处游走,他身体的每寸都在肆意叫嚣着,为这失而复得的强大妖力而兴奋。
  是他一时不察,竟未能将其压制住,反倒被逼出了真身。
  不过这倒不是坏事,他本不欲作伪,如今与文玉坦诚相见,没什么不好。
  唯有一点
  郁昶紧了紧掌心,文玉的手和定元锁被他牢牢地握着,令他更加得清楚明白。
  能解下定元锁,那么她真的是文玉。
  郁昶的胸口起伏不定,即便是沅水河底千万年来一成不变的冰冷,也不能将他心中此刻的热度浇熄。
  方才他不过随口一说,同她逗趣罢了,只是谁曾想,她竟真的能将定元锁解开。
  郁昶有片刻的失神,涣散的目光再次聚集之时,眼前是文玉不知所措的脸。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席卷心头,他本该怨恨、愤怒,可他眼下竟全然不欲想那些过往之事。
  他只想说一句话。
  是我。郁昶张了张口,郁昶。
  郁昶
  文玉双目茫然地看着眼前之人,他面上的焦急、隐忧一点不差地落在文玉眼中,实在是精彩纷呈,而文玉只感到有些奇怪。
  郁昶,文玉在心中默念道。
  郁昶是谁?
  从她在后春山生灵,到上春神殿修炼,前前后后千余年间,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他是认错人了罢?
  文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双目之中火光渐熄,逐渐化为一堆毫无生气的灰烬。
  你不认得我?
  郁昶眉心蹙起,虽是疑问的语句,却被他说出一股无端的毋庸置疑来。
  只是他话音渐低,竟生出难掩的落寞。
  我文玉迟疑着,这对话好似在河滩上已然发生过一次,我认得
  不要说你的那什么府州志春蓬草!郁昶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我不是春蓬草!也不是什么荇荇!
  他是郁昶啊
  文玉的手被郁昶攥着,此刻能清楚明白地感觉到他的气力、他的温度,可却不能感觉到他心中所想。
  不是春蓬草,也不是荇荇。
  文玉更加茫然,看着面前眼尾下垂、双目圆睁的男子,其满脸的疑惑、慌张、甚至于祈求令文玉不免心有不忍。
  只是她挖空心思地将脑海中这千年来的记忆一一筛过,也没有一个叫做郁昶的人出现。
  郁昶。文玉心有疑虑,喃喃道。
  是我。郁昶似终于看到了点点希望一般,颔首示意文玉接着往下说。
  只是他的目光太过灼人,文玉招架不及,忍不住别开脸去。
  目光落在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中间那枚定元锁灵光毕现,仍是方才那般闪烁夺目。
  只是文玉心中清楚明白,一切都与方才不同了。
  文玉定定心神,将手从郁昶的钳制中抽回来,望着静静躺在掌心的定元锁,先前同郁昶说的那些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犹豫片刻,文玉将定元锁双手奉上,这个,还给你。
  郁昶一顿,双眼之中也尽是迷茫,他慌乱地左右晃了两下,才回过神似的垂首看向文玉掌心。
  给了你,便是你的。郁昶摇摇头。
  更何况,本就是你的。
  他并不伸手来接,文玉垂眸看着这把定元锁,心中越发不安。
  师父常说这世间的万物皆有因果,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环出了错,最终都会在结果之时显露出来。
  任谁也无法避免。
  她今日摘了郁昶的定元锁,究竟是因还是果
  思及此处,文玉骤然抬头,她一把将定元锁塞到郁昶怀中。
  我不要!还给你!
  言罢,文玉猛地后退几步下了榻,如同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
  内室只有一张床榻,还是你睡着,我站着罢。
  文玉的话自屏风后穿进来,带着震颤似的尾音,落在郁昶耳中。
  郁昶眼见着文玉的身影消失不见,却并未起身追出去。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文玉那逃也似的步伐,一言不发。
  而后郁昶垂首看着自己身前,那犹如认主一般的定元锁竟自顾自缠上了他的脖颈,当他想要伸手阻拦之时,已然是避之不及。
  只是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束缚压制并未出现,也不曾生出任何令他不适的感觉。
  郁昶一愣,缓缓伸出两指蜷了蜷,其间顿时银光大盛,汹涌彭拜的妖力并未削弱,仍如同方才一般在他体内涌动着。
  定元没有像从前一样锁住他的妖力?
  是她?
  后知后觉的郁昶猛地抬头,看着文玉转出去的那面屏风,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剩下烛火跳动,满室寂静。
  反观文玉,一溜烟儿地出了内室,可即便来到外间也仍是心神不宁,索性几步快走,径直出了观梧院。
  月明星稀、风声舒朗,文玉一手拨开拱门上的花丝,探身往外走去。
  如今已是后半夜,整个宋宅都沉浸在温和的睡梦之中,除却廊下三两灯盏,这园中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无人出来总动,也正好无人打搅文玉。
  荇荇、郁昶
  文玉心中默念着,竟一时不知哪个才是身后人的真名姓。
  方才的变故来得太快,让她一时措手不及,直至此刻也尚未完全反应过来。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文玉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
  虽然她平日里很少出观梧院,但这里横竖是宋宅,即便她闭着眼走,也不会有什么事。
  穿回过曲折的连廊,越过渐次盛开的花圃,待文玉再次停下脚步之时,星月依旧、风声仍在。
  只是眼前的景致却不大相同了。
  文玉偏头看着眼前的院落,此处是宋凛生的书房,她并不陌生。
  方才叫宋凛生先折回来歇息,也不知他睡得好不好,连日来的奔波恐怕将他累坏了。
  文玉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自己进去看看,她动作轻些,莫惊扰了宋凛生便是。
  院门半掩,露出内里的点点风光,几枝深灰色的枝桠探出来,在夜里看着很是疏落。
  先前洗砚说要在此处栽上几株玉兰树,没想到动作这样快。
  只是如今不是玉兰花开的时节,可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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