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也不知他这个词句用的是否得当,可是这样的公子,是他在上都之时从未见过的。
洗砚抿着唇偷摸笑着,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文玉就着宋凛生的手臂,借力上了最后一层石阶
衔春小筑的门匾映入眼帘,上头的字迹隽永秀雅,很有韵味。
一股油然而生的得意漫上文玉心头,她如今已然认得全衔春小筑四个字了,可不再是初见宋凛生之时的目不识丁了。
况且,她如今认得的字,可远不止衔春小筑。
文玉轻舒一口气,撩起裙摆便径直走向衔春小筑。
如同先前一般无二,衔春小筑仍是那般别致,依山傍水而建,青墙绿瓦、很是古朴。
在云开雾散、艳阳当空的午后,也不失清幽的色彩,檐上的风铃在微风的吹拂下渐次响起,为文玉一行人送来清脆悦耳的曲调。
既无乐谱、又无韵律,却无端地令人觉得灵台清明、心神宁静。
宋凛生文玉一脚踏上门前的石阶,回神唤道,快来呀
宋凛生一手扶着心口,一手拭去下颌的汗意,规整好自己的形容之后,抬首应声:小玉,就来
一路上,三人过正堂、穿花房,直绕了好些曲折的连廊才堪堪到了月出院门口。
看着门匾上写就的月出院三字,再看看墙角探出身来的枇杷树,尚未推门而入的文玉,只觉得唇齿生津,似乎已然感受到了枇杷果的滋味。
今年的枇杷竟结得这样好。宋凛生昂首瞧着院墙一角冒出来的枝桠。上头绿叶苍翠,果实橙黄,一簇一簇的挤在枝头,直往院外而来,似乎等不及便要迎接数年未归的远客。
是宋伯前来修剪照料过么?宋凛生瞧那枇杷树的长势,枝繁叶茂却并不杂乱无章,很显然是有人精心照料着的。
洗砚从衣袖间摸索着钥匙环,一面找寻一面应声答道:是呀,我记得从前月出院的枇杷长得不好,每每到了时令,国公爷还要去外头为夫人买枇杷呢!
他之所以记得这样深刻,正是因为那时国公爷总是买上许多,家中不分尊卑、不论贵贱,人人都能吃的到,就连他也不例外。
再加上公子的偏袒,每回的枇杷他总是能吃个开怀。
如今想来,一晃也许多年了。
宋凛生颔首,面上浮起温暖的笑意。
文玉屏息凝神,专注地听着洗砚说话,话音刚落她便眨着眼睛问道:是说宋凛生的父亲母亲吗?
嗯。宋凛生肯定地答道。
洗砚则继续在袖中翻着钥匙,发出一阵叮呤哐啷的响声。
此处的宅子,自从上回经程廉之乱后,便落了锁,前前后后的院落加起来,这钥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洗砚挠挠头,他从宋伯手上接过这串钥匙的时候就知道不简单,可也没成想竟然是这样的不简单。
文玉点点头,由衷地夸赞道:你父亲母亲真是恩爱,恐怕连天上的神仙眷侣也比得。
神仙有无尽寿元,却并非人人都能有命定的情缘。
凡人寿元有尽,却也能有佳偶天成。
话语之中,充满无限的憧憬向往,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
宋凛生颔首,小玉说的是没错,可他更好奇的是小玉从前是生活。
那小玉的父亲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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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文玉一愣神,登时僵住,她根本没想到宋凛生会这样问她。
她的父亲、母亲?
木头嗯木头也有父亲母亲吗?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甚至都不曾拿这话去问过师父。
文玉支吾着,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我与兄长相依为命
宋凛生闭口不言,双眉紧拧。不曾想他无心的一句话,竟冒犯了小玉,提起了小玉的伤心事。
兄长也很好。宋凛生局促地垂下头,只敢偷偷瞟着文玉的神情,兄长医术高绝,可并非寻常人可比。
文玉抿着唇,强自笑出一个弧度来。
她兄长她兄长是很好。
不仅助她化形,收她为徒,还教会她许许多多的道理,教她在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之内立足。
她有正道飞升,有无尽寿元,待到日后羽化登仙,还会有自己的庙宇和信徒,她也会很好。
所以她已经得到了这样多,得不到父亲母亲也实属平常
做人做妖,都不能太贪。
况且父亲母亲的,她也不在意。
嗯。文玉淡淡应声,本以为心绪毫无波动的她却情不自禁地望向别处,不肯与宋凛生对视。
她真如自己所说,全然不在*意吗?
文玉在心中问自己,可惜心湖一片沉寂,无人能替她应答。
宋凛生眼睫颤动,轻咬着下唇,他急促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好比他并非有意提及,也不是蓄意要勾起小玉伤心,可是话到嘴边,却总像是自私地想要为自己撇清责任。
于是他闭口不言其他,只轻声唤道:小玉我
咔哒一响,月出院门前的铜锁应声而落。
洗砚一手晃着小臂上的钥匙环,一手招呼着宋凛生和文玉,公子,文娘子,快看!门开了!
他从不想插话到公子和文娘子中间,可方才那个话头很显然不宜再继续下去,总有人要收口,他怎么能让自家公子为难呢?
宋凛生闻言紧了紧掌心,一双手细腻湿滑,早已叫汗水沁了个遍。
他强自镇定着,上前推开了月出院的院门,而后回身向身后的文玉示意,小玉?请罢?
文玉深吸几口气,她抬袖将衣裙提起,一步跨进院门。
她心知这不是宋凛生的错,她也并不想与他置气,可是也不知究竟为何,总觉得心口闷闷的,怎么样也欢喜不起来。
只是她脑海中思绪纷乱,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一头扎进月出院之后,扑面而来的枇杷香气将文玉环绕,果香甜腻却又不失清新,混合出一段层次极其丰富、余韵也尤其悠长的味道来。
只是她脑海中思绪纷乱,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文玉闭目沉醉其中,似乎一切的烦恼皆离她远去。
没有在东天庭闯下的祸事,没有欠下旁人的因果,没有折断宋凛生的寿元枝
思及此处,文玉猛地回过神,她睁开双目回身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宋凛生
算了,不能没有宋凛生。
宋凛生是人,又不是物件,哪能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月出院四周都栽种着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要数院子东南角的那一株最佳,也就是方才她们在门外便能瞧见的那一株。
文玉抬眼望去,那株枇杷树生的极其茂盛,自根茎处便分为两株,又各自向上生长着,实在是好事成双的好意头。
越往上,苍翠绿叶团簇着橙黄的枇杷果,压得枝桠横斜、果实低垂。
树下有石板围起来的桌案,且桌案未经雕琢,别有一番意趣。而那石桌案旁蹲着几只竹篾编制的凉凳,似乎正在朝文玉招手。
公子和文娘子稍坐,我去备些碗盏食盒来。洗砚语毕,径直往后头的屋里去了。
登时,枇杷树下,唯余宋凛生和文玉二人。
文玉一手绞着身前的发辫,一手在那石桌案上来回画着线玩儿,她踌躇许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唤道:宋凛生
宋凛生心中更是忐忑万分。
即便小玉不曾说他什么,可他心中却总是过意不去。有时候并非对方不说什么,便真的没什么
恰如此刻的他与小玉。
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是以他沉默许久仍主动唤了一声,小玉
她二人似约定好一般同时出声,而后又同时惊异地看向对方。四目相对之间,俱是错愕无比。
在一瞬间的静默之后,文玉率先笑出了声,哈哈
她与宋凛生似乎总是这样默契。
文玉的笑声清甜又响亮,似自山间而出的汩汩泉水,在宋凛生的心头淌过,不过是片刻之间,便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抚平。
宋凛生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他并未说完,而是跟着文玉一道笑了起来。
还有时候,并非一定要对方说出什么,我们才能懂得什么
恰如此刻的他与小玉。
不多时,洗砚抱着他不知从何处捯饬出来的碗盏回到了枇杷树下,看着和乐融融、言谈甚欢的自家公子和文娘子,洗砚忍不住嘴角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