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果不其然,不出文玉所料,申盛转头便同文玉的视线对上。
什么守成求变?申盛好似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文玉无缘无故在说些什么,咱们在等什么啊?
申盛不知文玉话中何意,其余散布在各处的弟兄而是不知文玉在说什么疯话,此刻各自打哈欠的打哈欠,揉眼睛的揉眼睛,只古怪地睇了文玉一眼。
文玉不为所动,叫这一伙粗犷的男人盯着,她并未感到丝毫的不安,反而顺着申盛的话头,扬声说道:是呀,咱们在等什么呢?
那人身形微顿,显然也听见了文玉的话。
文玉将这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很是满意他的反应。她清澈透亮的杏眼当中浮起一丝精光,旁人不清楚,那刀疤男人和文玉倒是明白得很。
昨日他既抓了自己,势必同宋凛生留了话,不论是提了什么要求或是带了什么话,他驻足于此,必定是等着宋凛生那头的答复。
是以他约莫得在此处逗留许久,可是,这么一帮子人就待在后春山脚下,绝不是长久之计。
一则人数众多,二则全是生面孔,若是叫江阳百姓碰见,定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想必他不会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他抓了文玉是小,可若是面对江阳百姓,他总不能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呀。
到那时,便是想不声张也难。
只是那人微动之后,却并无动作,仍是顿在原地。
看来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她须得再添上一把柴才是。
欸,对了,你们要去哪儿来着?文玉心一横便开始胡言乱语,她管不了那么多,便是冒着将他惹恼的风险,她也必须得说,在这儿休息一晚,也该赶路了罢?
即便只有丝毫希望,她也得全力一试。
申盛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面频频点头,一面急匆匆地站起身,那倒是,欸,我的书呢?
说话间申盛在一旁的地上抄起书卷,拍拍上头的灰尘,便往车架上的包袱里收,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
第85章
周遭三三两两围坐的人见申盛的动作,也纷纷各自散开,收拾行囊去了。
这些人,显然同昨日跟着那姓赵的男人那伙人不是一路,兴许只是平日里打打下手的弟兄,而非他的心腹。
文玉眼见着各人的动作,有申盛领头,其余的便也动起来。
这样便可先将他手下的人分成两拨,这些并不是文玉的目标。
稍远处,和那赵姓男子站在一处,不为所动的,恐怕才是这队伍里的核心人物。
还有这毯子呢。文玉努努嘴,瞧着身侧滑落一旁的毯子,向申盛示意,可莫要忘了。
这申盛犯了难,这毯子昨日只是暂借文娘子用一晚,现下确实该收回来,只是他瞧见这毯子,又想起昨夜赵大哥并不明朗的态度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其实文娘子说错了,他们并不是在此处歇了一夜,在昨日之前,他们已在这山脚下逗留好几日了。
只是前几天一直在这山下打转,换了几处落脚点,也不知是为什么,赵大哥只说山中多走兽,警醒些总是没错的。
这山上前几日好似还有什么节庆仪式,来了好些人,纵使他们离得有些距离,也能听见鼓乐齐鸣、人声鼎沸的境况。
他原本想去凑凑热闹,也叫赵大哥制止了,说是人多易走散,况且他们还有这么多货,谨防丢失。
是以他们一行人非但不曾上山去悄悄,还拉着车马往山后又避了避。
方才文娘子说起,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确实已耽误了好些时日,不知今日是不是能上路了。
申盛一手悬在半空中,也不知该不该收拾那毯子,一时间只得顿住,是抬手也不是,落手也不是。
正在此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申盛身后响起,鞋履落在地面,同林间的枯枝残叶裹在一处,发出欻欻的响声,叫人难以忽略。
文玉眉眼低垂,掩盖住眸中的情绪,只是她忍不住弯起的唇角还是难以掩饰此刻心中雀跃。
鱼儿上钩了,她当然是喜不自胜。
阿盛,你先去一旁休整。
那声音幽幽传来,将申盛吓了一跳。
赵大哥?申盛满是惊讶地喊了一声,而后视线又在赵大哥和文玉之间来回转动。
赵大哥,文娘子她
快去。简短的两个字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那赵姓男子不欲多言,只横眉睇了申盛一眼。
申盛接收到那眼神,旋即闭口不言,不知又能再说些什么,只好往一旁退了退,不停地回望文玉这头。
赵大哥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平日里不常动怒的,只是,申盛瞧了一眼自己的身板,再看看赵大哥那壮硕的体格。
每当他到了赵大哥的面前,总是止不住地犯怵。若说是怕,也算不上怕,若说不怕申盛缩了缩脖子,那还是有些怕的。
那姓赵的男子眼见着申盛走出几步,这才回身面对文玉,他一双眼锐利如鹰隼,死死地将文玉盯住。
文玉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与其对视。
便是没了法力,她还有一身神息,若是真在此处出了什么事,这山中必有修为更高的精怪妖兽出手相助,都是同一片山头长大的,这点儿自信,文玉还是有的。
你在这,浑说什么?
无言相对许久,就当文玉以为这人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将这宁静打破。
文玉眉梢一抬,不输他半分气势,她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走。
言罢,不等他有片刻回答,文玉又自问自答地接着说:哦,你一时半刻可不会走,你既然放了宋凛生回去,想必对他是有所谋求的罢?
文玉双眼充满坚定的神色,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若是等不到他的回应或是答案,我猜,你不会走的。是也不是,赵、大、哥?
那男人眉稍一沉,横卧于其下的双目似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深昏暗,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沉郁的气息蕴藏于他闭口不言的神态之后,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原地暴起、杀人泄愤。
文玉只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杀气,虽然叫他极力压制着,却仍有丝丝遗漏出来,叫文玉察觉。
只是,与预想之中的不同的是,眼前的赵大哥不怒反笑,嗤地一声落在文玉耳中极为响亮。
你笑什么?文玉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声,他还有闲心笑,就不怕宋凛生回头带人来将他围了。
文玉有些摸不准这人的心思,或者说,这人本就不同于常人,心思也轻易不叫人猜透。
我笑你说的对,丫头。只是他并非对那个叫宋凛生的有什么谋求,这她倒是想错了。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文玉更是疑窦丛生,她说得对?她哪句说得对?
那人却不再言语,转身欲走。
这丫头说得没错,他昨日只想着叫那姓宋的小子捎信,却不能就这般干等下去。
他确实得行动起来。
你别走,你回来!文玉疾呼出声,话没说两句,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你把这绳子解了,我为你指条明路。
文玉心中早有打算,情急之下便就这么喊了出来,只是瞧他这不欲多言的架势,也不知会否听得进去。
所幸那人在听了文玉的话之后,果然顿住了脚步,只是他骤然回身,面上却全然是不屑一顾的嘲讽。
你一个小丫头,却想为我指条明路?他嗤笑一声,只觉得可笑之极。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却要一个丫头来指条明路。
真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眼前的男子将手按在刀鞘之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弯刀出鞘,直逼文玉的脖颈。
那弯刀露出半寸刀刃,一股冷峭的寒光瞬间爬上文玉的面颊,闪得她双眼一眯。
她不能慌。
这不过是对方用来吓她的伎俩,用以试探她而已。
文玉心中一横,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绪,此刻她若是露出半分怯懦,便会叫他嘲弄羞辱,更不会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那她便没有机会了。
文玉睁着一双杏眼,虽是圆润的眼眸,其中却盛满了坚定的光芒。
她横眉冷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你不过一个外乡来的,哪里知道江阳府是弯弯绕。
文玉虽扎根在后春山有千年之久,可入江阳府的时间却算不得长,只是此刻,不长也得长了。
哦?那赵姓男子面色一松,仿佛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盯着文玉,你似乎了解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