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她还没走两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翌带着人来了,他翻身下马,眼神急切地看向张亦琦。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髻和焦虑的神色,他心头一紧,立刻走到了她身边,声音中带着担忧:“怎么了?”
  “是申文豹。”张亦琦有些委屈地说道,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见萧翌来了,沈冰洁也走过来向他行礼:“殿下,我们巡防至此,见申文豹带着一群家奴在追赶张姑娘,而且对她出言不逊。”
  萧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大步走到最前面,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申文豹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但男人所谓的尊严又让他开不了口求饶,只能低下头,全然没有了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
  “申文豹,谁给你的胆子,敢口出狂言。”萧翌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周围的空气。
  “不……”申文豹小心地辩驳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是张姑娘,无缘无故踢我一脚,她仗着广陵王的势,不仅打了我,还打了我手下的人。”
  “哼。”萧翌喉头发出一声冷笑,眼中满是鄙夷,“她踢了你哪里?”
  申文豹伸出右脸,萧翌在那张肥腻的脸上果然看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萧翌突然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着申文豹的右手反伸,狠狠的打到了他自己嘴上。
  “啊!”申文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地倒地。这力度之大,竟然连申文豹的牙齿都被打落了好几颗,同时又因为手臂被反伸,不用想他的胳膊已经被萧翌弄断了。
  但萧翌似乎还不解气,伸出脚来,狠狠将他踢出了三丈远。此刻的申文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满是痛苦与恐惧。
  萧翌转身对沈冰洁说了一句:“料理了吧。”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殿下。”沈冰洁恭敬地应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第96章 秋猎诡谋(三)
  秋色如浓稠的墨汁,缓缓浸染着皇家狩猎场的每一寸土地。残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枝叶,在地上洒下一片细碎的光影,为这寂静的林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静谧。
  张亦琦与萧翌同乘一骑,缓缓穿行在这林间小道上。这一天,张亦琦的情绪犹如汹涌的波涛,经历了巨大的起伏,此刻的她,只觉得身心俱疲,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抽走了力量,软绵绵地靠在萧翌坚实的肩膀上。
  萧翌低头,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怀中的人儿,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想睡觉的话,就睡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丝丝温柔。
  张亦琦轻轻摇了摇头,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她的脑子却异常清醒。她深知,这里是皇家狩猎场,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紧紧盯着萧翌以及他身边的人。任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成为他人攻击的把柄。
  随着时间的推移,营帐却迟迟未现。张亦琦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与疑惑,喃喃道:“我居然走了这么远?”她的声音轻柔,仿佛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萧翌沉默不语,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不悦。张亦琦抬眸,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微微一动,急忙解释道:“你不要怪连翘,是我自己不要她跟着的。”她的眼神中满是诚恳,生怕萧翌会因此责怪连翘。
  “小满,你可以跟我赌气,但是不要拿自己当赌注,今日真的很危险。”萧翌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平复的后怕,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关切与心疼。
  “我知道了。”张亦琦轻声回应,声音中也有一丝愧疚。
  萧翌听后,再次收紧双手,将张亦琦稳稳地护在怀中,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我也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以命相搏了。”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有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说到做到?”张亦琦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不安。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萧翌嘴角微微上扬,用唇轻轻蹭了蹭张亦琦的额头,温柔地说道:“在我身上睡会,我们先不回去了,我带你四处逛逛。”
  张亦琦听后,心中一动,轻轻“嗯”了一声。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在萧翌怀中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睛。在萧翌柔软而安心的怀抱中,她紧绷的心脏终于放松下来,渐渐睡了过去。而萧翌,则小心翼翼地驾驭着马匹,带着心爱的人,在这静谧的狩猎场中,缓缓前行。
  秋风裹挟着砂砾,在狩猎场外围的草地上刮出细碎的声响。沈冰洁立在营帐外,玄色披风被风掀起猎猎衣角,她望着被按倒在地的申文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方才萧翌那雷霆万钧的一脚,让申文豹口吐鲜血瘫倒在地,此刻的他如同一条濒死的毒蛇,在侍卫的拖拽下发出微弱的呻吟。
  ”沈将军,人已经绑好了。”侍卫长单膝跪地,手中黑布袋随着申文豹的挣扎微微晃动。沈冰洁垂眸凝视着那团黑影,忽然想起一年前在玉门关的营帐里,张亦琦也曾这样半跪在地,用浸着草药的布条为她包扎伤口。那时的月光从牛皮帐的缝隙间漏进来,在张亦琦清秀的眉眼上镀了层银霜,她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一边说道:”疼的话可以哼哼两声,哼完了会舒服很多。”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重叠,沈冰洁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从未想过,自己与张亦琦会走到今日这般境地。在玉门关的岁月里,她曾以为找到了此生唯一的好友。那时的她,会在深夜无人时,对着张亦琦卸下戎装下的防备,暴露自己对萧翌隐晦的情愫;会在张亦琦第一次称呼她”沈将军”时,内心泛起隐秘的欢喜。她以为,她们会是彼此的知己。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猝不及防。当她发现萧翌看向张亦琦时,眼中那抹从未有过的温柔,嫉妒的火焰便在心底熊熊燃烧。她陪伴萧翌从少年到青年,他们之间的时间比萧翌和张亦琦认识的时间长十倍都不止,更别说他们还一起历经无数生死考验,她本以为她可以和萧翌水到渠成的在一起,可张亦琦的出现,却轻易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凭什么萧翌要对张亦琦格外不一样。她不敢对萧翌表露自己的情绪,只能把怒气转向张亦琦。于是就有了扬州那次,张亦琦提议扮作她的婢女住进厢房,沈冰洁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言辞间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刻。张亦琦聪慧过人,很快便洞悉了她的心思。那时张亦琦似乎对萧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所以,她想通了,她也不想错过这个朋友,于是她主动向张亦琦示好。
  只是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张亦琦还是和萧翌两情相悦了。那些被她隐藏起来的阴暗情绪再次袭来,她羡慕张亦琦,嫉妒张亦琦,甚至恨上了张亦琦。哪怕张亦琦曾不顾自身安危救过她两次。但偏偏,这两次都是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那时的她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尤其当她在被宋修其羞辱时,而萧翌却在陪着张亦琦时,心底的怨恨便如野草般疯长。她偏执地认为,是张亦琦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所以当张亦琦被王府侍卫拦在门外时,沈冰洁站在朱红大门后,看着对方失落的背影,竟生出一丝病态的快意。她刻意昂首从张亦琦身边走过,享受着”唯有自己能自由出入王府”的优越感,而且这个特权是萧翌给的,哪怕她心底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只是假的终归就是假的,张亦琦和萧翌之间的误会很快就解开了。
  萧翌出宫回府的当晚,就派人通知她,叫她去京郊的军营训练新兵。那个深夜,她握着信笺站在窗前,看着月光将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告诉自己,这是萧翌顾念旧情,给她留的体面;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或许萧翌只是连见她一面都觉得厌烦。
  在军营的日子里,陆珩带来的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把钝刀,在沈冰洁的心口反复割划。张亦琦进宫了,萧翌与她被赐婚了,婚期提前了......这些消息如潮水般涌来,起初她还会心痛到无法呼吸,渐渐地,竟也生出一种麻木的平静。
  此刻,看着被捆成粽子般的申文豹,沈冰洁忽然想起今日张亦琦向她求助时的眼神。那目光中没有往日的疏离,只有不加掩饰的信任与焦急。那一刻,她才惊觉,不知何时,心底那些汹涌的恨意竟已悄然消散了许多。
  ”沈将军,接下来如何处置?”侍卫长的问话将沈冰洁拉回现实。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边即将沉落的夕阳,缓缓开口:”先将人关押起来,等殿下吩咐。”转身时,晚风掠过她耳畔,带着几分凉意。沈冰洁裹紧披风,在侍卫的簇拥下朝军营走去。远处的天际,暮色渐浓,将她的身影慢慢吞噬。她知道,有些过往,终究只能深埋心底;而有些感情,也注定只能成为生命中的遗憾。
  暮色如胭脂般浸染着皇家狩猎场的天际,归巢的飞鸟掠过鎏金云霭,将最后的余晖剪碎成漫天流霞。萧翌与张亦琦并辔而行,马蹄踏碎满地斑驳树影,身后扬起的细碎草屑在风中打着旋儿,又悄然落回松软的泥土。这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远处营帐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飘来阵阵吹烟的气息,两人才悠悠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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