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趣。”
  “扬州城还无趣?”张亦琦掰着手指凑上前,“同庆楼的饭菜可好吃了,听说还有那个……那个玉,玉什么来着?”她一时卡在某个词上,指尖在空中不停地画着圈。
  “玉烟楼。”许临书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接口道。
  “对对对,玉烟楼。”张亦琦连忙点头附和。
  “而且,明天玉烟楼有大喜事。”许临书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据说玉烟楼最近收了一位貌若天仙的花魁,明天花魁姑娘要正式出来见客。”
  听到这话,沈冰洁和张亦琦都看向眉飞色舞的许临书,张亦琦满脸嫌弃地说:“呵!男人!”
  许临书假装看不懂张亦琦的表情,讨好地说道:“张姑娘,听说你最近财运亨通,能否方便一二?”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像玉烟楼那种地方,花费可不少。”
  张亦琦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借钱,不禁叫道:“你们这些皇亲国戚,还要找我一个小老百姓打秋风?”
  许临书一脸挫败,解释道:“我爹为了不让我变成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不肯给我太多钱。”
  “哎呀,张姑娘。”许临书开始撒娇讨好,“你给我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啊。”
  “什么方便?”
  “我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你以后保不准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张亦琦脑子一转,觉得许临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答应道:“行吧。”
  “沈姑娘,明天一起去玩玩吗?”张亦琦转而真诚地邀请沈冰洁。
  “不去。”沈冰洁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你在这里多没意思?”张亦琦仍不死心,“再说了,你不得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万一殿下给你吩咐了差事,也能有点准备不是?”
  提到差事,沈冰洁看了张亦琦一眼。如今看来,扮作妻子的办法是自己想多了,这一趟,自己的最大的差事不过是抛砖引玉,只要把张亦琦引出来便足够了,实在是可有可无。
  “殿下没有差事交代给我。”
  张亦琦晃了晃手指,再次发挥从上辈子延续至今的“牛马精神”:“作为下属,要眼里有活,想上司之所想,急上司之所急,你得积极主动去争取,好好表现。”
  “哈哈。”许临书笑出了声,“就是,沈姑娘你要积极主动。”
  积极主动 ,沈冰洁心头猛地一震,似乎自己对萧翌,从来都未曾有过积极主动的时候。
  在许临书这位皇亲国戚的极力怂恿下,张亦琦一咬牙,从钱庄一口气兑出了十块金饼。两人正准备径直前往玉烟楼,许临书却面露难色,嗫嚅道:“我还得回去接两个人。”
  “接谁啊?”张亦琦脑海中迅速分析了一番,能让许临书亲自去接的,肯定不是那些武艺高强的大男人,思及此处,她不禁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许临书都快哭出来了,“昨天长宁缠着我闹了一整晚,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她。”
  “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们的身份,”张亦琦额角青筋直跳,怒声道,“你当殿下的刀是用来切胡饼的吗?”
  许临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所以到时候就说是你带她们出来的。”
  张亦琦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恨不能把许临书揪起来暴打一顿:“我的脑袋是比你们的硬些,还是怎么着?”
  “反正,在二哥那儿,你的话可比我的管用多了。”
  这边,长宁和宋婉瑜早就换上了男子装束,四人同乘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玉烟楼。
  玉烟楼那高悬的鎏金匾额之下,老鸨伸出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眼看就要戳到张亦琦的喉结,语气中满是轻蔑:“姑娘家来这种地方,怕是不太合适吧!”
  张亦琦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一块金饼,在老鸨眼前晃了晃:“现在合适了吗?”
  老鸨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腰也弯得更低了:“姑娘,里边请。”
  长宁和宋婉瑜对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强忍着笑意跟了进去。
  可谁能想到,刚一进门,四个人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团团围住,张亦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第39章 移花接木(二)
  “各位公子小姐,楼上贵客有请。”老鸨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尖细又透着几分谄媚。
  张亦琦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跟在老鸨身后上楼。每上一级台阶,张亦琦的心就跳得更快一些,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来到全楼最佳的包阁前,金丝楠木门枢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在那扇门完全打开的刹那,张亦琦只觉后颈的寒毛陡然竖起,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蹿。
  抬眼望去,只见萧翌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他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割过张亦琦的面颊。与此同时,翡翠扳指叩击在青瓷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萧翌那淬着冰碴般的声音也随之传来:“胆子不小?”
  许临书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忙不迭地往张亦琦身后缩去,却冷不丁撞上了宋婉瑜微微颤抖的云肩。长宁更是慌了神,她攥着湘妃竹折扇,慌慌张张地往雕花屏风后躲,脚步踉跄间,撞翻了案头的鎏金香炉,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她声音带着颤抖:“是、是张亦琦把我们带出来的。”
  张亦琦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心中暗忖,他们果然事先都商量好了,关键时刻就把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
  “她把你带出来?”萧翌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嘲道,“倒不如说她把你卖进这里,这听起来还更可信些。”
  这无端被扣上的大帽子,可真是叔能忍,爷不能忍,张亦琦奇道:“我有那么坏吗?”
  萧翌深知正事要紧,便不再在这件事上深究下去。此刻,崔致远不在,陆珩和沈冰洁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后到的四人也只能依次坐开,张亦琦选了个最靠近外侧的位置坐下。她这才注意到,这个包间设计得极为巧妙,正对着楼内二层半的平台,而那平台,正是楼内花魁表演才艺的地方。看到这场景,张亦琦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想来萧翌来这儿的目的和许临书一样,都是冲着花魁来的。张亦琦心中再次泛起一阵鄙夷,暗自腹诽:呵!男人!。
  楼下,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于耳,歌女翩翩起舞,舞袖飘飘。
  慕名而来的酒客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有人扯着嗓子喊道:“新来的花魁娘子呢?怎么还不出来见客啊?” 这一嗓子,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引得无数人纷纷附和,嘈杂的叫嚷声几乎要将楼顶掀翻。
  这时,一个身着绸缎长袍,一副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上台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拱手向四周作揖道:“贵客们,稍安勿躁。本店三月前有幸觅得此等瑰宝,实在是不胜荣幸,今日特在此与大家同乐。” 说罢,他抬手虚压了两下,全场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敛息,满心期待着即将登场的神秘花魁。
  张亦琦的目光紧紧盯着中庭,只见对面十二个龟奴身着统一服饰,步伐整齐地抬着一座鎏金步辇,缓缓行至中庭。晚风轻轻拂过,鲛绡纱帐被掀起一角,隐约露出帐中女子若隐若现的轮廓。不愧是这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店家显然深谙此道,这女子虽被层层叠叠的纱帐笼罩,却更添了几分神秘与朦胧之美,让人不禁心生无限遐想,仿佛她就是那遥不可及的仙子下凡。
  短暂的静默之后,人群中又响起了声音:“那瑰宝是要弹琴呢?还是唱曲呢?”众人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都急于知晓这花魁究竟有何才艺。
  中年男子再次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此瑰宝虽才情无限,但并不售卖才艺。”
  “那售什么?”人群中有人急切地追问。
  中年男子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缓缓吐出四个字:“女子初夜。”
  “什么?”张亦琦听到这话,正喝在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她满脸怒容,低声怒斥道:“太过分了!”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对女性赤裸裸的侮辱。然而,她的愤慨之声瞬间就被淹没在了全楼的鼎沸人声里,此刻的气氛已然被推至了顶峰,人们的情绪高涨到了极点。
  “各位客官,可以出价了。”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犹如一声发令枪响,拉开了这场荒唐“拍卖”的序幕。
  “五千钱!”有人率先高喊,声音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一万钱!”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
  价格就这样一路水涨船高,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张亦琦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对所谓“文明”的深深耻辱感。她深知,那些委身青楼的女子大多都是贱籍,可贱籍之人难道就不是人了吗?这种公然的人口买卖,官府却视而不见,甚至此刻,官府的人就坐在这楼里,若无其事地参与着这场闹剧。张亦琦忍不住转头看向萧翌,他可是全场最有权势的人,本应是最能主持公道的存在,可此刻,他却冷眼瞧着这一切,神色平静,仿若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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