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若是过?去苏相宜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自己该忠于宗门。
  但现在他不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忠于宗门的那一部分才?算忠义呢?
  难道过?去那些以苍随远为首的将宗门当做私产的长老们也值得忠诚吗?
  在他心里到底什么?才?能代表宗门?
  当然,苏相宜小小的脑子目前?还没能想出答案。
  好在奚启目前?还和蕴华宗站在一起,他还能继续依赖奚启的指示。
  这一年晏景并没有送回书信,只有消息断断续续传来。
  作为管杀不管埋的罚恶使,他每到一处都会带来不小的风波。沿着?被斩杀的祟物与罪人的,能很轻松地勾勒出他的行?动轨迹。
  如今,哪怕最偏远的民众也意识到罚恶使真的回来了?。
  而?对于收到的有关晏景的种种消息,奚启从来只听,并不发表意见,对比一年前?对任何?有关晏景的事都兴致勃勃的态度,虽不说天壤之别,却也是冷热分明。
  看起来,他们宗主?像是已经对这位“师兄”失去了?兴趣。
  再加上之前?苏相宜还从秦丝娆口中听说了?一件事——
  苏相宜打住了?思考,又看了?面前?的奚启一眼。
  最近奚启陷入沉思的时间?越来越多?,比如现在。他的汇报已经结束许久,奚启始终没有给出回应,无奈之下,苏相宜只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在听吗?”
  奚启回过?脸,面对着?苏相宜,一言不发。
  苏相宜渐渐开始忐忑,慌忙地将收集来的消息重新汇报了?一遍:“您差我打听的登高节确有其事,将在两月后于利州举办。”
  苏相宜并不懂奚启为何?会对一个小地方的活动有兴趣。
  莫非其中有蹊跷?
  他向奚启征询意见:“需要我安排行?程吗?”
  “不。”
  就在苏相宜为自己不用出差而?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得奚启下一句——
  “收拾行?李,今晚走。”
  *
  据收集来的资料,登高节是登州一个名叫登望会的散修组织举办的活动,只有不到三百年的历史,三十年一届,距今也才?办了?九届,范围也一直局限在利州西南。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莫非其中还有“暗流”?
  路上,苏相宜问出了?心中疑惑。
  而?面对下属的疑问,奚启却给出了?“不清楚”的回答。
  不清楚?
  这让苏相宜不会了?。
  听起来,他们宗主?,似乎并不了?解他们的目的地?
  那为何?要有此一行??
  苏相宜猛然想到,晏景上一次留下行?踪是在随州附近,他斩杀了?一只实力大概在出窍期的恶祟,时间?就在不到一月前?。
  随州恰好和利州毗邻。
  “难道宗主?是为了?去找律使的?”
  诧异之下苏相宜直接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他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这俩师兄弟的关系自从一年前?的风波后就变得很微妙。
  不止是这一年来两人表现出来的“互不过?问”。也因秦丝娆在来信中提及过?奚启曾设计谋取晏景性命,劝他早日离开奚启,另寻值得的人追随。
  对于这样的言论,苏相宜本?来是不愿相信的。
  可秦丝娆在他心中也绝非口出虚言之辈。那天晚上怕是多?少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自那以后两人关系才?变成如此“疏离”模样。
  就在他懊恼自己又一次说错话的时候,忽听得奚启应了?声:“嗯。”
  “啊?”
  苏相宜不明所以。
  “我确实是去见他的。”奚启给出了?明确的回应。语气既像不耐烦于苏相宜的聒噪,才?索性遂了?他意,给出回答;却又隐约透出一股难以按捺的期待与欣悦。
  不过?追根究底,奚启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一场约定好的见面欣悦,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按捺住这份心情不肯表现。
  难道因为这次的情绪是真实的?
  想到此处奚启自觉好笑。
  他的真实感?情虽然罕见,但并不能称得上“可贵”。至少,他并不会为此“出价”。
  而?晏景只怕嫌弃来不及。
  想到晏景,奚启又忍不住开始期待。
  这次碰面晏景给他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呢?
  还是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哪一种,奚启都不“介意”。
  只要晏景出现,那他就终归不会无聊的。
  同?一辆车内,苏相宜轻唤了?两声无果,只能按下抓心挠肝的好奇与不解,无奈叹了?一口气。
  ——得了?,又陷进自己的世界里了?。
  第48章
  抵达利州的奚启与苏相宜两人?一等便?是两日。
  虽然这登望会对修界上层而言只是个?地方性的小?集会, 但在普通散修与凡人?之间声望却是不小?。临近登高节,不止修士,临近几州的凡人?也有不少来凑热闹。大小?客栈人?满为患, 街上也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唯独瞧不见某道期盼的身影。
  苏相宜坐在茶馆二楼雅间内,拆开今早收到的拜帖,看完内容后总结给奚启:“登望会发来拜帖,我们去不去?”说完又吐槽,“这个?小?宗派,名不见经传,消息倒挺灵通。”
  奚启当上宗主不过一年,还未公开在大场合露过面, 这次来利州也是轻车简行?,谁也没通知,但登望会却能在第二天就送上拜帖,看来消息渠道很是扎实啊。
  奚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管他。”
  时间在茶香中一点点流逝,眼看又一天将要结束。苏相宜望着窗外?开始偏西的日头,忐忑地生出一个?猜测:宗主该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律使?爱憎分明。若是对朋友定然不会违约,但要是和约定的人?现在关系不好呢?
  他小?心提议:“宗主,你们约好的是这个?日子吗?律使?他——会不会忘了时间?”
  他当然不是真的认为晏景记不住, 但直说“律使?没把您当一回事?”又难免伤人?。只能找个?借口?,能劝奚启就坡下驴最好, 劝不了也至少证明他这个?亲随没吃干饭不是。
  奚启:“不急,还没过约定的时间。退一步说,若他真违约,也是……不错的发展。”
  他说这话时嘴角微扬, 但语气却凉的像冬天的溪水
  正话反说,他在正话反说是吧。
  这一听就是生气了。苏相宜更麻了,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啊。
  忽然,街角传来一阵喧闹,苏相宜抬手想合上窗户,被奚启伸手挡住……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街角已经聚拢了一堆人?,一个?年轻妇人?揪着一个?青年不放,吵闹着让周围的人?给她主持正义:“就是他!就是他摸我胳膊!”
  再瞧那“登徒子”,面容俊美,眉眼锋锐,看谁都带几分叽嘲,一对坠了红色玉坠的金色耳夹藏在黑发间若隐若现,衬得本就昳丽的面容更加夺目。
  好家伙,这不就是他们苦等的晏景吗?
  虽被众人?包围,晏景心思却不在纠纷上,目光越过人?群,投向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等到被人?指着鼻子质问,才?给出一句平淡无力的反驳:“不是我。”
  妇人?一听就来火了:“不是你?我身后就你一个?人?。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这人?可坏了,不止摸,还拧!给我胳膊上都拧出印子了。”妇人?越说越委屈,开始拍腿叫屈,“谁来管管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场面让匆匆赶到的苏相宜有些绷不住。
  他想上前解释是一场误会,他们修界执掌公理的律使?怎么说也不可能和登徒子三个?字有联系啊。
  然而奚启却拦住了他,饶有兴味地静观事?态发展。
  苏相宜愣了一下,很快也意识到了个?中蹊跷。
  晏景的实力在修界可是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明明有一万种办法摆脱当前的麻烦,可他偏偏不避不逃,老老实实留在原地,和这群凡人?拉扯。
  这是做这么呢?
  争执还在继续。妇人?坚称晏景摸了她,而晏景则否认是自己,两方拉扯不清,围观的人?也没一个?瞧见事?发经过的。最终妇人?决定拉着晏景去衙门,找县官主持公道。
  苏相宜更懵了。
  衙门?
  凡人?的衙门,审“天道判官”?
  “这是在演哪一出?”
  奚启轻轻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不管律使?了?”
  奚启回道:“他不需要我们管。而且……”
  而且什么?
  奚启悠悠吐出下半句:“我感觉他挺乐在其中的。”
  乐在其中?
  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苏相宜没敢说出来。
  因为奚启哪只眼睛都不行?。
  你不能骂一个?瞎子是瞎子,太没礼貌了。
  就在苏相宜腹诽之际,奚启已经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跟着来到了衙门,站在围观的人?群后旁观了整场审判过程,晏景始终拒绝认罪。而县官在听了妇人?与路人?的陈述,又查看了妇人?胳膊上的手印后发现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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