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用征求他的意见,我自然会给他安排好所有的一切,他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不是为了他好吗?”
冯韵雪一双即将干涸的眼睛像是嵌在了她枯萎的脸上,她看着纪廷望,心底的火压抑不住地往外冒,她质问道:“安排?当年泱南生病的时候你不关心他,现在他大了,你说要安排他以后的人生,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不关心他?”纪廷望站起身,高大魁梧的身体盖住了坐在床上的冯韵雪,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女人,嗓音也不自觉加重:“我不关心他,他怎么住进军区医院,每年用着最好的药,享受着最好的资源跟医生,你不会真以为是你找的童养媳给他治好的吧?你就这么迂腐?”
“对!”冯韵雪陡然提高了音量,她眼眶通红地死死盯着纪廷望,看着她的丈夫,声声泣血道:“我就是迂腐,我只知道八年前你离开我和泱南,医生治不好他,我给你一遍遍写信,我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找遍了联盟所有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跟泱南合适的Omega,我一个人把他带到这么大,他长成了今天这样优秀的Alpha,你现在告诉我,你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Omega,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他是我的儿子,你问过我吗?”
即使在纪廷望离开她的那天,她都没有这样声嘶力竭地叫喊,纪廷望年复一年的无视仿佛是砸在她心底的石砖,硬生生扒开她所有的软肉,然后眼睁睁看着血流一地,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恨透了这种感觉。
“纪廷望,当年安明江怀孕的时候没想过他生下的是个Beta吧?现在你没有能力再让他生个孩子,开始回头打泱南的主意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纪廷望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强迫她仰起脸,冯韵雪原本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瞬间因为气血不通而泛起异样的红色,她粗喘着,胸口不断起伏,然而眼神毫无惧意。
“你四年前受伤,试了那么多方法都没让安明江再怀孕,我还以为你不会放弃。”冯韵雪扯着嘴角,笑容是溢出的苦涩,在收到纪廷望说他要回来的信那天,她砸了房间里的花瓶,看着破碎一地的残片,愤怒过后她竟然开始感到喜悦,她的丈夫终于要回家了,她等到了,这个家冷清了那么多年,她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她不喜欢孤独,她也想要爱,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我不同意。”她说:“泱南也不会答应你的,你把苏叶送走,又要让别的Omega代替白榆,你想把这个家搞得四分五裂你才满意吗?”
纪廷望手下没轻重,冯韵雪脸颊涨红快要喘不过气他才稍稍松开一点,给了对方呼吸的权利。
“你是不是搞错了,把这个家搞成这样的人是你,如果你给他们做好一个顺从的榜样,不要总想着反抗我、威胁我,那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你说呢?”
纪廷望的眉峰很高,眼窝也深,每次不带表情看人的时候都会让人以为他很好相处,包括冯韵雪,年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的下巴很疼,脖子更是酸胀,她浑身乏力,不得不依附着纪廷望,看着他眼里的憎恶一点点流进自己的心里,胸口像是被剜了个口子,血流不止。
“你就这么恨我?”冯韵雪麻木地问。
“不要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我并不恨你。”
纪廷望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让冯韵雪感到冷,冷得她浑身哆嗦,像极了纪泱南病重的那年冬天,她独自一人跑遍联盟大大小小的所有地方,就为了找一个跟泱南生日对得上的Omega,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所有人眼里都称为封建迂腐的冲喜上,她无所谓,随便别人怎么看,她只要泱南活着,什么方法她都会试。
“你不恨我......”冯韵雪双眼无神地朝他望,呢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不喜欢你,不明白吗?”纪廷望语气冷淡地告诉她,“从你父亲逼着我跟你结婚起,你就应该知道啊,你不是很聪明吗,这点道理都想不通?你说我不够尊重泱南,那你跟你父亲当初有尊重过我?”
“跟我结婚亏待你了吗?你现在得到的哪样不是我父亲给的?”
“你又错了。”纪廷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你狗眼看人低的父亲除了贬低我什么都没给我。”
他是出身低微,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Alpha,那些说他上不得台面,出身低贱,以为他没见识好控制的话语成为了他一步步往上爬的野心。
冯韵雪但凡听话一点,他都不至于这样,但不可能,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即使再喜欢,她的爱情也都带着骄傲,她从来不退步。
眼泪毫无预兆地滴在纪廷望长满老茧的虎口,却激不起Alpha一丝丝的垂怜,他松开手,冯韵雪没有支撑软趴趴倒在床上,随即又强撑着坐起。
“我不允许。”冯韵雪抖着嗓子说:“白榆在家里呆了这么多年,你让泱南跟别人结婚,你让他怎么做?”
“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年我是不是就告诉过你,不要去找什么Omega冲喜,又是福利院,又是贫民窟,什么下三滥都往家里带,带回来也就算,还要拖家带口,那些妈妈哥哥弟弟也要往军区医院送,贫民窟来的Omega不知道带了什么病毒,还要给他们治,有什么意义?不还是死了?浪费时间跟精力。”
纪廷望言辞激烈,脚下的军靴踏着地板发出嘎吱的声响,冯韵雪死死揪着床单,双眼猩红地抬起头,纪廷望的脸太过陌生,让她都恍惚了。
“你闭嘴......”
纪廷望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认为你该好好转变一下你这种Alpha只能有一个Omgea的观念,我没听说过联盟有哪个高级军官只有一个伴侣,这个童养媳我说了,泱南要是喜欢,就留着,家里不是养不起,但是他不能作为泱南名正言顺的另一半出现在纪家,他以后是要进联盟政府核心层的,另一半出身贫民窟,说出去丢人吗?”
冯韵雪抬起眼,“你都可以,他为什么不行?你以为把家里的人都赶走,打上高贵的标签,就能洗掉你身上原本的气味吗?”
她这话并没有激怒纪廷望,Alpha仍旧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他的笑容里带着冯韵雪没见过的张狂,“当然,谁会知道我的出身,谁又会知道我曾经叫什么?他们只会记得我姓纪,是联盟赫赫有名的长官,而你,没人记得你的父亲姓谁名谁,我早就取代了他。”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冯韵雪强忍着咽下去,但胃酸上涌,她捂住嘴剧烈地咳嗽,几乎要将她把肺都咳出来。
外面传来一阵碰撞声,不重,但屋内听得清楚,纪廷望问了声是谁,才又传来阵阵敲门声。
“先生、夫人,是我。”
悠悠在得到应允才进门,手里端着刚洗好的葡萄,脸色不是很好,她低着头靠近,把葡萄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纪廷望往后退一步,叮嘱道:“照顾好她。”
“好。”
纪廷望走后,门还开着,悠悠先是把门关上,然后扶着冯韵雪躺下。
“夫人,吃葡萄吗?”
冯韵雪闭着眼睛说:“哪来的。”
“安先生给的。”
“扔了。”
她觉得恶心,什么都不想吃,她让悠悠离开房间,说自己要休息,等到房间空无一人的时候,才放任自己把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血液沾湿枕头,她用手背抹了下嘴角,把枕头翻了个面。
她孤零零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窗外,蓦然想起了刚生下纪泱南的第一年,纪廷望跟她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剑拔弩张,Alpha给孩子起了好听的名字,还陪着她度过了难熬的月子,她以为她的生活会幸福的。
不过也没关系,她不在意,没有什么后悔的,就算重来一次,她仍旧会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喜欢他身边的士兵,告诉他想嫁给这个士兵,父亲仍旧会不同意,但自己是妻子留给他的独女他怎么会不宠爱。
想不通,冯韵雪就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都能做到这辈子只有母亲一个人,为什么纪廷望做不到?
也对,是因为纪廷望不爱她,她现在才明白,她在纪廷望身上求着等着那么多年的爱从来就不属于她。
算了,算了。
算了。
她擦掉眼角的泪,试图让自己忘掉刚刚纪廷望投射在她身上的憎恶,她累了,得睡个好觉。
......
家门口的那片花圃很久没人打扫,长了许多杂草,看上去毫无生机,纪廷望在一天早餐过后问安明江:“那个童养媳呢?”
安明江若无其事地说:“fq期,在屋里。”
纪廷望:“fq期需要上锁链?”
“......”安明江干巴巴地笑道:“这你都知道?”
纪廷望不跟他计较背着他把人关起来这事,只说:“放了,冯韵雪需要人照顾,这段时间我会再找个仆人,你别给我在家里搞出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