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的声音嘶哑,自嘲的笑了:“还是说,萧将军觉得这教坊司的贱籍身份,还能配上您这位高权重的司马大将军,还做得回你的箫夫人吗?”
“沈昭华,不要如此自暴自弃。”萧承渊眼神陡然一厉,周身寒气更盛。
他猛地伸手,想去拉她的胳膊,却在触及她冰冷眼神的瞬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莫名情绪,声音更加冰冷:“沈昭华,别不识抬举!留在这里,你以为你能做什么?等一个又一个的恩客,用你这具残破的身子去探听你想知道的真相?”
他逼近一步,锐利的目光带着一种掌握一切的了然和讥诮:“省省吧!你父亲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圣上金口玉言,早已盖棺定论!你在这里,不过是徒劳挣扎,自取其辱!”
“证据确凿?”沈昭华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摇晃,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火焰,“萧承渊!你告诉我,是什么确凿的证据?这些证据里,有没有你的手笔?”
她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带着积压已久悲愤,狠狠砸向萧承渊。
萧承渊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戳破的恼怒,有强撑的冷漠,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
她猜到了什么?还是已经确定了什么?
无论是什么,他都已经无所谓了,她从前恨他的舍弃,如今他们之间更隔了血海深仇,他已经不再妄想能够回到从前。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可是,哪怕她恨他、怨他,他还是想把她留在他身边。
他已经做不了好人,那不如就做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沈昭华!”他低吼出声,声音里压抑着喷薄欲出的痛苦,这痛苦让他失控,让他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非要跟我作对?非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吗?”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沈昭华痛得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额头渗出冷汗,但她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痛呼溢出,依旧用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萧承渊看着她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苍白的脸,心中那股无名火却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汹涌恨意,突然觉得心中疼痛无比。
他猛地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极力平复翻腾的心绪。
片刻后,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
“好,既然你执意要知道真相,想报仇雪恨……”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那我告诉你,你的仇人,就是我。”
“你父亲沈定邦,是我亲手送入大理寺的!”
“沈家今日的下场,皆是我萧承渊一手促成!”
“你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仇,都该冲着我来!”
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再次笼罩沈昭华:“你留在这污秽之地,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能做什么?用你的眼泪去感化那些寻欢作乐的蠢货?还是用你这张脸去换取几句捕风捉影的闲话?”
“愚蠢!”
萧承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极具诱惑力的弧度:“想报仇?想查明所谓的真相?那就跟在我身边。”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如何一步步将你沈家碾入尘埃。”
“看清楚你父亲是如何罪有应得。”
“也看清楚,你沈昭华,在我萧承渊面前,能翻出什么浪花。”
“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或许……更有机会。”
沈昭华只觉得浑身冰凉,心脏却在萧承渊那句句诛心的话语中剧烈地搏动。
巨大的恨意如同潮水在血管里奔流,几乎要冲破她的躯壳!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抬起手,对着他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她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疼痛麻木,想起昨晚的场景,她朝着他仰起脸,可萧承渊并没有还手,他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笑意:“这就解气了?”
她抬起眼,眼中的麻木被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所取代。她看着萧承渊,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好,萧承渊。”
“我跟你走。”
第43章
漠北的风沙, 挟着入骨的寒凉再一次拍在她的脸上,像无数个细碎的巴掌,嘲讽着她的无能。
这一次, 沈昭华被困的牢笼,换成了萧承渊在漠北将军营。她的帐前,守卫森严,可他们依旧恭敬的唤她一声夫人。
夫人?
这个称呼现在听来,变得无比可笑。曾经多么喜欢这个身份,如今就有多煎熬,她只有默默的熬着,对萧承渊的态度,更是彻骨的冰冷。
他踏入帐中, 她视若无睹;他开口说话, 她置若罔闻;他送来锦衣玉食、珍玩首饰,她看也不看。
然而,萧承渊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漠。他强势地侵入她的生活,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欺欺人的继续从前的生活。
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是每至深夜, 无论他军务多么繁忙, 无论多晚,他必定会踏入她的帐中。
带着一身风尘与铁血气息, 不容分说地占据床榻的另一半。他并不强迫她做什么,只是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同榻而眠。
沈昭华的身体在他靠近的瞬间便会僵硬如铁。
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独有的石叶香, 这味道曾经她是如此痴迷,可如今,却勾起她最深的恐惧与恨意。
胡人刀锋下的绝望, 父亲刑场上最后的眼神……每一夜,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仇恨的火焰在心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
她曾经送他的那把精巧匕首,被他带了回来,如今被她用布条紧紧缠裹,藏在贴身的里衣深处。
每当萧承渊在她身侧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平稳悠长,沈昭华的心跳便会如擂鼓般跳动。
黑暗中,她缓缓睁开眼,侧过头,死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脖颈。
杀了他,只要一刀刺下去!为父亲!为沈家!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每个寂静的深夜疯狂叫嚣。
她的手,在厚重的锦被下,无声地探向怀中,触碰到那被她体温捂热的坚硬匕首。
她指尖颤抖着,一点点解开布条,感受着匕首刀柄上熟悉的纹路,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
黑暗中,她无声地坐起身,高高举起匕首,锋芒利刃在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下,映射着令人心惊胆寒的微芒。
她高举匕首,目光紧紧盯着萧承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她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萧承渊一起一伏的胸口。
可是她的手却越发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匕首悬在半空,如同有千斤之重,再也无法落下分毫。
就在她神不守舍之时,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持刀的手腕。
沈昭华如遭雷击,惊恐地看向身侧。
萧承渊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和带着戏谑的嘲讽。
他牢牢钳制着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腕骨都有些疼。
“阿昭,”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沈昭华紧绷的神经,“没杀过人吧?”
萧承渊看着她惨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惊惧与恨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需要我教你吗?”
他突然猛地用力,拉着她的手将锋利的刀尖狠狠抵住自己的胸膛。
冰冷的刀尖瞬间刺破薄薄的寝衣,一点殷红在月白色的布料上迅速洇开。
沈昭华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想挣脱,却如同蚍蜉撼树。
萧承渊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带着灼热的气息和魔鬼般的诱惑,“对准这里,用力刺下去,”他握着她的手,作势要用力下压,“就像这样!”
“啊!!”沈昭华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巨大的恐惧和源于灵魂深处本能的抗拒瞬间爆发。
她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挣扎起来,猛地挣脱了萧承渊的钳制,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榻,蜷缩在房间最黑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