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如果当初就知道今日的一切,他们还会在莲灯前许下那样的誓言吗?
先前,他们二人一直心照不宣地隐瞒着关于养魂术地一切,没在沐扶云面前透露过一个字。
若那时还仅仅是出于犹豫和矛盾,那这一次,便是下定决心了。
“别告诉她。”
良久,楚烨低喃出声。
“养魂术,只要不告诉她,她就不算违背誓言。”
当初许下的誓言,只说要她竭尽全力帮沐扶月重回世间。若她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沐扶月复活,那就不算违背誓言。
至于其他的,就让他们再想别的办法,能拖一时是一时,总会有办法的……
第98章 警告
沐扶云留在溪照阁又昏迷了大半个时辰。
昏迷之际,她的神智时而清晰,时而糊涂,好似水上的一根浮木,高高低低,恍恍惚惚。
她能感受到经脉周围萦绕的
灵气,能断断续续听见身边的动静,却始终被蒙在一层水雾之下,与一切隔绝开来。
是胸口那枚小小的水晶片,用一阵阵穿透肌肤的冰冷将她从沉沉的昏睡中唤醒。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情绪。
熟悉冰冷的,但又带着温情,透着担忧和关心,是属于谢寒衣的。
他分出的这一小缕神魂,正替他关心着她。
沐扶云感到心口震了震,被注入一股力量,随即传遍四肢百骸,推着她苏醒过来。
“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而急促的呼声,她皱了皱眉,一睁眼,就看到宋星河那张满是紧张的脸。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给医修传讯!”
沐扶云昏迷的时候,就总觉得耳边能听见他那聒噪的声音,此刻一清醒,又是如此,不由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吵死了。”
宋星河表情一僵,有些没反应过来。
若是平日,他定已火冒三丈。但眼下,望着她仍旧苍白不已的脸庞,他生生吞下那股火气,干巴巴地“哦”一声,没再说什么,自觉地退到一旁,只是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沐扶云扶了扶额,待眼前那一阵晕眩感过去,方环顾四周,认出此处乃是溪照阁,偏偏楚烨不在,遂问:“楚烨呢?”
宋星河张了张口,几乎就要质问她为何一醒来就只关心大师兄,可一对上她透着不耐烦的目光,又生怕她因此觉得自己太不成熟,还是憋住了,简短地回答:“大师兄去了归藏殿,与掌门师尊和沈教习等人商议法会的安排。”
两名前阵子才升至金丹期的弟子,在法会开始前几日,又一举升上元婴,一下就打乱了既定的比试安排,自然要商议一番。
说到这儿,宋星河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如今已至元婴境,若还能参加法会,不出意外的话,就要与我对上了。”
这种感觉有些难以言喻,从前一直被自己看轻,修为远在自己之下的人,不过短短两三年,就已赶上了一大截,照这个速度下去,她很快就能超过他了。
沐扶云却愣了愣,经他提醒,方反应过来,自己进阶了。
不过一场比试,如此轻而易举,倒是与从前在玉涯山上时的顺利有些像了。
她回想着在试炼台上经历的情形,忽然意识到,在天雷落下的那一瞬,山间的灵气似乎也跟着暴涨,待雷劫的威力过去,又悄然回落大半。
灵气源自灵脉,灵脉又牵连着谢寒衣。
她猛地起身,不顾身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疼痛,便朝屋门行去。
“你去哪儿?”宋星河赶紧问。
“回泠山泽。”
“可你还没恢复!”
“不用你管!”
沐扶云说着,头也不回地跨出屋门,御剑离开。
……
泠山泽的洞府外,四季不变的冰雪寒雾照旧染白了天地。
紧闭的洞府未留一线缝隙,似乎要将一切人和事拒之门外。
沐扶云站在那道门外,只踌躇了一瞬,便上前一步,伸手按在门扉上,微微施力。
门是石材所制,沉重不已,却被她轻易退开了。
一阵吱嘎响声后,门被推开两拳宽的空隙,一道光线从那段空隙中投射进去,恰打在内室正中的石榻上。
一道清冷的身影笔直地盘坐其上,正是谢寒衣。
他双目紧闭,面容平淡,显然正入定,并未被外界的动静打扰,洁白的道袍平整地铺开,衣角旁,就是她的那盏小灯台,蓝色水珠熠熠生辉。
看起来并无异常。
沐扶云在门口呆了片刻,才稍稍松了口气。
应该只是她多虑了吧。
她摸了摸胸口的水晶片,踟蹰片刻,将石门又推开了些,缓步走入内室,停在榻边,端详着毫无反应的谢寒衣。
他整个人如玉雕一般,一动不动,身上透着寒意,却让她觉得如玉一般温润。
“师尊……”
她轻唤一声,忍不住伸手,触上他的衣襟,替他一点一点将道袍理了理。
水晶片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又冷了几分,向她传达着某种平和的情绪。
沐扶云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眼眶有点发酸。
她突然很希望法会快些结束,这样,师尊就不必这般一动不动了。
到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方才能毫无阻碍地走进谢寒衣的洞府,并非是他没有设下禁制。
修士闭关,素来是最为紧要的事,受不得外界的任何打扰,即便泠山泽是宗门禁地,也没道理半点防备也没有。
他不是没设禁制结界,相反,现在她放开五感和灵识,轻易就能感受到洞府之外一道道复杂的禁制。
只是对她不起作用罢了——她身上带着他的一缕神识,不但是对她的关心,亦是对她的信任啊。
……
归藏殿中,三大宗门的掌门正就到底如何安排忽然进阶的那两名弟子进行商议。
“我不同意!”梁道珩想也没想就先表态,“每个宗门,每个境界只能有三名弟子,不能再多,历年法会皆是如此,没道理你们天衍就能破例。”
鸿蒙真人不似梁道珩这般直白,却也捋着胡子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不曾有先例,况且,这两名弟子也是刚刚才升上元婴,想必与那些经过一番比试,才跻身前三的弟子还有些差距,再参加法会,恐怕不太合乎常理。”
面对另外两大宗门的反对,齐元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看了一圈身边的几位天衍掌门。
秦长老素来愿意为掌门“身先士卒”,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怎么不合常理?她们二人能连升两阶,便是实力的最好证明,可比有些只升了一阶,就要在法会前先挑事的人好多了。”
这一番夹枪带棒,顿时让梁道珩横眉怒目,伸手指着他:“你你你、休要冷嘲热讽!我儿那是天赋,你这老儿,不会是嫉妒她如此年轻,就已是元婴修士了吧!”
就连鸿蒙真人都有些不悦:“秦长老还请慎言。”
常长老忽然插话:“听闻小梁道友是在来天衍的路上进阶的,她原本也该是金丹期的弟子,不知如今为何又能作为元婴期弟子参加法会?”
鸿蒙真人平和道:“怀怜实力不俗,还是金丹前期时,就能打败金丹后期的师兄,进阶到元婴的那一日,便当场打败了三名元婴弟子中的一个,那名弟子宽容大度,亦输得心服口服,让出了名额。如此,我太虚门应当不曾坏了规矩吧?”
蒋菡秋左右看看,直率如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取出玉牌,给自己的大弟子云霓传去一条讯息。
片刻后,陷入僵持的大殿外,传来一道高昂的嗓音。
“凭什么不让她们参加!我还要和她们比试呢!”
紧接着,就是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闯入殿中。
梁怀怜气势汹汹瞪一眼亲爹梁道珩:“爹,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女儿如愿!”
说着,不等梁道珩解释,又扭头看向鸿蒙真人,态度一下软和许多。
“师尊,您就通融一番,好不好?”
梁道珩一向最宠女儿,有了梁怀怜的搅局,便是没面子,也不再坚持。鸿蒙真人亦抵不过小徒儿的恳求,算是妥协了。
一番商议就这样草草结束,梁道珩不肯久留,赶紧督促着女
儿回去好好休养,其他人亦纷纷散去。
唯有楚烨一个留在最后。
“烨儿,”齐元白咳了两声,旧伤复发之下,为了法会悉心调养后,才好了几日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不已,“可还有事?”
楚烨站定,先垂首行礼,方道:“先前在试炼台上,小梁道友曾提到,天衍的灵气比别处更浓郁。弟子不才,经她提醒,方意识到,近来,宗门内的灵气,似乎的确有些变化。弟子心中担忧,这才来向师尊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