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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怀晴:“……”
  看来,她把裴绰气得不轻。
  众人备好火把,趁着天光未尽,加快脚程,便也紧赶慢赶,到了十里坡树林深处,停在了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此时,天完全黑了,火舌吞没火把上的芯子。
  晋人都信鬼神之说,讲究落叶归根,哪怕国号换了,风俗也未变。客死他乡的人们,须得葬在槐树下,免为孤魂野鬼。
  槐树下有泥土翻动的痕迹,一看便是怀晴葬“父”的地方。江流指挥着几个扈从挖土,雄赳赳地高声喊着“动作快点”,十分卖力。许是疲累,裴绰依着另一棵树。他半阖的眼帘下浮着鸦青,仿佛连树影都格外沉重地压在他肩头。
  数铲土下去,众人很快便挖至底。
  一块破烂的草席,已看不出原本的色调。众人齐声默念:“玄女娘娘,观音菩萨,天上诸神,我们没有不敬尸身之意。”江流胆子最大,扒开草席一看,瞠目结舌。
  众人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出,忙后退几步,给裴绰让出一个空位。
  怀晴颇觉纳罕,紧随其后,定睛一看,方知为何众人不敢作声。
  她亲手埋的白骨,不见了。
  白骨为何会不见了?
  怀晴专挑深夜时分埋白骨,未免被附近野狼野狗刨出来,她还撒了一圈驱兽药粉。谁挖了白骨?为何挖了如此不起眼的白骨?仿佛知晓裴绰会派人来挖白骨、重新入殓似的。
  然而,等不及怀晴深思,裴绰双手抱臂于胸,挑了挑眉,看向怀晴:“你怎么说?”
  怀晴气愤难平,厉声道:“是谁刨了我爹坟?若真查出,定将其十八代祖坟一并掘去!”
  裴绰未再言语,反而冷笑一声,似是不信。
  “当真!”怀晴恨不能当场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若是她揪出谁坏了她的事,可不是刨祖坟这么简单的事了。
  此时,江流神色一凝,转向裴绰,裴绰仍有闲情打趣,问道:“江流,你有何高见?”
  “我觉得,是夫人撒谎了。”江流郑重其事道。
  怀晴欲哭无泪,连江流都能想到的事,裴绰自然早就想到了,为何还不发落她?
  哪知,江流一本正经道:“夫人为了接近公子爷,所费心思颇多!”
  “哦?”裴绰都快被逗笑了。
  “夫人知道公子爷好心,装作卖身葬父,好接近公子爷。说实在的,我见过多少心悦公子爷的姑娘,知道那些小心思,哪见过这样的?”江流一脸惊悚地看向怀晴。
  平心而论,裴绰还未执掌内阁时,未显现出大奸大恶之相,所行之事也为国为民,颇有声望,加之长相俊美,一时也是京都世家最热的贵婿人选。直到裴绰成了阁老,本性暴露,清流世家们才避之不及。
  “你竟如此处心积虑”裴绰眼尾含笑,冰冷的气息却若有似无地笼罩着她。
  江流见自己的推断被裴绰采纳了,无比兴奋,用比平时高亢的声音道:“夫人她情根深种!”
  怀晴:“……”
  “不是,真有亡父尸骨!”怀晴委屈道:“这附近有前朝遗址吗?会不会,是被盗墓的不小心从哪个洞口挖走了?”当然话一出口,她心里立即就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尸骨身上一点金银也无,何必动人薄坟?
  她这般说,也是想借裴绰的力量,找出背后挖骨之人。
  裴绰摇摇头,“不会是盗墓的,就算那些人吃错了药,挖平民百姓的坟,也不会留下草席、重新埋土,多此一举。”
  跟怀晴想的一样。
  “不过前朝遗迹嘛?这附近倒真有。”裴绰话锋一转,引怀晴好奇,她追问道:“什么遗迹啊?”
  “大晋皇陵就在附近。”
  怀晴心一沉。
  京都有东西南北四个正城门,八个副城门。一共十二个城门,制定计划时,她颇为难选,甚至决定抓个揪。她怎么就刚好选中了靠近十里坡的城门入城呢?是鬼公子,他难得一笑:“就靠近十里坡的吧,这里风水好。”
  前朝……大晋……
  冥冥之中,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汇聚在十里坡。银面人也是在十里坡消失的,也许醉翁之意,不在十里坡,而在大晋皇陵?丝丝缕缕的线索缠在一起,缺乏其中关窍,怀晴难以勘破。
  思及此,怀晴惊问:“大晋的皇陵竟然会修在副城门延线?”皇室历来讲究中正。
  裴绰低声道:“这是因为大晋皇室魏氏。”顿了顿,他继续说,“传说,魏氏先祖曾有一废太子,潜心修道,终于得道成仙。你也知晓大晋人人都敬鬼神,后来,废太子后人便在其得道之地,修筑皇陵,以求福泽。自是不计正副之别。”
  怀晴颔首,淡淡道:“原来如此。”关于魏氏的事,竟然要通过裴绰之口,方窥见一二。
  天空淡淡地飘过一层阴云,倦鸟飞过,即将归林。几个农人扛着锄头,沿着十里坡往村庄快走,不远处炊烟升起。
  裴绰提步走向乡野人家,“天色不早了,明儿再回京。一切回京再说。”
  闻言,怀晴怔了片刻,裴绰这是不发落她?
  从裴府到十里坡,马车足足走了三个时辰。天色渐暮,京都宵禁虽严,然以裴阁老身份,进京自无阻碍。怀晴疑道:“现在不漏夜回京吗?”
  裴绰没好气道:“你说,让我这样回京?”
  怀晴噗嗤一笑,此刻裴绰浑身上下除了脸是干净的,玄衣上的白灰足足有两层,每走一步,灰尘簌簌落下,甚为滑稽。裴绰见怀晴笑得开怀,脸色缓和些许:“前面有个小驿站。来往的客商,驿站有记录。除此之外,凡有闲杂人等,也须经过前面的村庄。明早可去问问乡人,或有收获。”说罢,拔腿就走,似乎迫不及待去驿站洗净一身晦气。
  “大人,你觉得我没有骗你?”怀晴跟上去。
  “至少这件事,没有。”裴绰面色沉静。
  什么叫至少这件事?
  为什么裴绰说什么事情,都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似乎任何事情都逃不开他的算计。怀晴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
  “为什么?”怀晴追问道。
  “因为你方才气急败坏的样子,作不了假。你这气势,真的要去掘人祖坟的。”裴绰道。
  怀晴:“……”是真的,若是被她找着谁是坏她计划之人,她一向睚眦必报,不会轻饶。
  驿站不偏,就在玄女庙往东十里,一行人星夜赶至,大堂里还有客商热腾腾地吃晚食。众人一见阁老马车的形制,鼎沸之声瞬间熄灭,纷纷离席回寝。店小二颤颤巍巍地迎上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您……您要住……店吗?”
  “要。”
  小二面露难色:“这么多人,小的只有一间上房了。”
  江流笑嘻嘻道:“没事,本也只需一间上房,没委屈公子爷和夫人就好。我们这些人随便安置吧。”
  小二见裴绰没作声,便也安下心。裴府诸人折腾了一天,此刻纷纷就寝,按下不表。
  与裴绰共处一室是个天赐良机,然而前夜失手,怀晴没了见血封喉毒。此毒精妙,却也难炼。此刻,她身上的毒药见效要么太快,要么太慢,斟酌片刻,怀晴挑了一块沉香。
  平平无奇的沉香烟,入鼻清新舒缓,本也无毒,若七日内配上一杯江南白茶,便是剧毒,药石罔治。
  多亏了芜夏,怀晴知道不少裴绰的喜好。裴绰爱茶,上好的嘉祥白茶,他定是要尝上一尝的。
  “备些热水,我要沐浴。”裴绰叮嘱道。小二忙不迭点头,生怕惹了这尊佛。怀晴心中有事,倒也没出声反对。
  说是上房,其实只一床一桌一
  方几,摆了个粗陶的美人瓶,再无他物,实在简陋至极。一丈高的浴桶便那么大喇喇摆在中央,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个粗制皂角,连一遮挡的竹屏风也没有。怀晴皱眉道:“没有屏风遮拦一下吗?”
  她可不想看裴绰沐浴。得多触霉头啊!
  扑通一声,小二倒跪下连磕三个头:“真的……真的……没有啊!现在上哪儿去给……给夫人寻啊!”见店小二怕得涕泗横流,怀晴有些不忍,道:“算了,没有也无妨。”
  裴绰,你看你,把人吓的!
  见怀晴不介意,店小二喜极而泣,逃难似的跑开了。咿呀一声,房门随之紧闭。怀晴隐隐感得门外店小二方大大松了口气。
  窗外只几颗稀疏的星子,房内怀晴裴绰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先开腔。
  “你先,还是我先?”裴绰指了指浴桶。
  “您先!”怀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又找来一个瓦片,点上沉香块。香味宁静,满室安然。怀晴坐在茶几边,背对着裴绰,听到身后传来衣服窸窣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清泠的水声。
  “这香不错。”裴绰闭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气。
  “安神香,今儿一波三折,大人您也累了。”怀晴低头道。
  “你知道前夜的刺客是谁吗?”裴绰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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