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陆长稽是杨照月的左右手,让陆长稽高兴就是让杨照月高兴。
而且,他实在不愿意像一条狗一样冲着杨照月邀宠。
雍王看着陆长稽,也不知道陆长稽会不会折辱他。
陆长稽连声推辞:“殿下的手伤尚未痊愈,当好生将养,万不可劳碌。”
雍王的心放了下来,卢知意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了雍王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姜姝。
雍王知道,母妃这是让他讨好姜姝。
他没有和女子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女子喜欢什么,不过,女子嘛,约莫是喜欢热闹的。
雍王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温声问姜姝:“不知夫人可喜欢杂耍,小王曾练过杂技,能为夫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胸口碎大石?
姜姝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卢知意也瞪大了眼睛,她一把把雍王拽到她身后,笑着对姜姝道不是:“夫人见谅,雍王是武夫,头脑简单,说话总不过脑子,您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姜姝忙站起身道无碍,又和卢知意客套了一番,才折回内寝。
接下来的两日,姜姝和陆长稽都没有到饭厅用膳,杨照月也甚少召见陆长稽,姜姝总算放松了些许。
晚间,姜姝正在铺床,杨照月火急火燎进了屋。
她也不避讳姜姝,直接对陆长稽道:“雪霁,卢获反了,现下正带着三万大军南下。”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遑论卢获。卢获在边关镇守多年,即便师出无名,也会有人跟随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陆长稽倒是十分淡然。
他呷了一口茶,温声问杨照月:“太后有什么打算?”
杨照月道:“我已到润儿那儿取了虎符,欲让骠骑大将军霍匀正面迎敌,陶云山都督带兵协助。”
霍匀和陶云山都是威名赫赫的名将,他们镇守的关辖距卢获起势的居庸关不过五百里,让他们绞杀叛贼不失为一个良策,但陆长稽有更好的应对之法。
他对杨照月道:“还请太后派雍王为主帅,霍匀督军,二人合力擒拿反贼,匡扶社稷。”
杨照月一愣,颤声道:“卢获他手握重兵、作战经验丰富,雍王连汴京都没出过,又怎么会是卢获的对手?”
陆长稽轻笑:“雍王是卢获的亲外甥,只要雍王带兵平叛,卢获便师出无名。
卢获输了,必死无疑,赢了,也必死无疑,满朝文武,决不会让姓卢的坐上龙椅。”
“那雍王呢,他若是向卢获投诚可如何是好?”杨照月问。
陆长稽十分笃定:“卢太妃还在凤藻宫,且有主帅坐镇,雍王翻不起浪花。”
是啊,雍王和卢太妃相依为命多年,捏住卢太妃就是捏住了雍王的命。雍王也并未到军中历练过,没有兵符,哪里会有士兵听他的指令。他也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杨照月依旧有些犹疑:“卢获手段狠厉,他若是把雍王杀了可如何是好?雍王、雍王他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
是啊,雍王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他甚至赤诚的有些笨拙。
姜姝知道,陆长稽只要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更改。而且从他的立场来看,他做的决定并没有错处。
姜姝坐在一旁,默默看着陆长稽,光线太暗,她忽得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第55章
“啪”的一声,雍王把手中的茶盏掼到桌子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见生了怒。
“陆长稽到底想要如何,让我杀了二舅尚且不罢休,现下又要让我去杀大舅,我看我也不用活着了,让他直接把我拉到午门凌迟算了!”
卢知意大步跨到雍王跟前,抬臂捂住他的嘴,低声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卢准卢获都是乱臣贼子,你是皇家血脉,老和他们攀扯什么?”
她瞥了一眼房门,即便外面静悄悄的,依旧害怕隔窗有耳,说话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卢获兵力虽强,却师出无名,终究成不了气候。
你带兵平叛,一来能撇清和卢获的关系,二来能表明对圣上的忠心,不失为良策。”
“什么良策!”雍王依旧不忿,“咱们母子二人主动进宫,已然算是投诚。
我们把命交到他们手中,他们反倒不依不饶起来,还不如给我个痛快,免得钝刀子割肉,闹得我里外不是人。”
卢知意也十分不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听杨照月和陆长稽的话,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她温声对雍王道:“待把卢获斩杀,卢家的根基就垮了。到时候我们母子对圣上再无威胁,我就求太后放我们出宫。”
“你外祖家在肃城,肃城距汴京千里之遥,远离纷争,到了肃城,我们母子就能过清净日子了。”
卢知意这次算
是说服了雍王,雍王点点头:“我们走的远远的,便是清苦一些也无碍的。”
秋天原本就是肃杀的季节,即便阳光灿烂,依旧比不得夏日和暖。
陆长稽口味清淡,小厨房熬的鸡汤总是不太合他的口味,姜姝在小厨房忙活了一个时辰,熬了一盅清香鲜美的鸡汤。
她端着鸡汤往正房走,盛鸡汤的碗胎薄如纸,烫得姜姝手心发红。
姜姝把瓷碗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来回挪换,减轻烫意。
快到走到廊下的时候,瞥见房门被人打开,雍王满面怒容地走了出来,雍王瞥了一眼姜姝通红的掌心,一言不发从她手中接过瓷碗。
他单手托着鸡汤进入屋内,把鸡汤稳稳地放到八仙桌上,也不顾忌杨照月的脸面,依旧是那副怒容,黑着脸,踏出房门。
杨照月对雍王这副样子早就见怪不怪,她也不计较,温声对姜姝道:“雪霁在书房处理政务,你先歇一歇罢!”
姜姝说了一声“是”,垂手站在杨照月身边,身子绷得紧紧的,眼眸低垂,十分拘束。
杨照月轻笑一声,指了指一旁的软榻,温声道:“你坐到哪儿!”
姜姝又说了一声“是”,依言坐到软榻上,脊背挺直,从上到下都显露着不自在。
杨照月有些无奈,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我和雪霁的流言?可是因着这事,一直忌惮我?”
姜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知道杨照月和陆长稽订过亲,旁的便不清楚了。
她是陆长稽的弟媳,有些话,旁人会私底下议论,却不会当着陆长稽的至亲说。
杨照月吃了一颗荔枝,淡声道:“旁人都道我和雪霁有私情,雪霁是因着和我的私情,才一心拥护润儿。”
杨照月串荔枝的竹签放到八仙桌上,双眸凝着姜姝,一字一顿问道:“夫人觉得这些流言可信吗?”
姜姝道不可信:“娘娘若真的和大伯有首尾,便该避嫌,哪里会光明正大居于一室。”
她仿佛说到了杨照月的心坎上,杨照月抿唇笑了笑,朗声道:“世人就是这样,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雪霁是什么样的人,他才高八斗,心高气傲,又如何会愿意偷偷摸摸当我的入幕之宾。”
“他拥护的不是我,而是正统,润儿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合该受万民敬仰,坐拥天下。
雪霁是天子的拥趸,但旁人心思狭隘,只记得我们曾订过亲,便将他的大义污化了。”
自踏进凤藻宫,姜姝便笃定陆长稽和杨照月没有私情,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即便有心避嫌,于细微处却是亲昵的。
只要有心观察,总能窥出一二。
陆长稽和杨照月表面亲近,实则十分有分寸。
姜姝看向杨照月,温声道:“娘娘犹如皓月,大伯凛然如松,我从来都没有疑心过娘娘和大伯有私情。”
“我出身微末,莫说面对娘娘,便是和侯夫人同处一室时,都战战兢兢、不得畅意。”
杨照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姜姝审慎惯了,她摸不清杨照月的脾性,唯恐一个不察惹得杨照月生气,这才格外小心翼翼。
杨照月不知道姜姝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不过,即便姜姝说谎,她也不介意。
她的后半生是出不了这皇宫了,雪霁的人生还是无数种可能。
杨照月对姜姝道:“待把卢党清理干净,哀家就给你和雪霁赐婚。”
姜姝瞪大眼睛,她是什么身份,陆长稽又是什么身份,二人怎么能、怎么能光明正大的成亲?
杨照月洞若观火,低声对姜姝道:“人要为自己活着,最不需要理会的,便是旁人的流言蜚语。
雪霁权势滔天,即便有人觉得大伯和弟媳成亲有悖1人1伦,也只敢私底下议论,难道还敢在你们面前胡言乱语不成?”
杨照月不过二十五岁,却已经把旁人的一生都经受过了,成亲、生子、守寡……
凤藻宫再热闹,夜间的被衾也是凉的,杨照月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及时行乐。
如果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因为一时之气,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