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要人命的盘算撕扯,在姜文焕眼中竟只是一些小小的误会,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果然是不知道疼的,无论儿女们私底下怎么争斗,他都可以粉饰太平。
  姜姝早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心里虽不平却也不会表现出来,她勾唇一笑,温声说道:“父亲说的对,我和二妹妹同气连枝,合该互相帮衬的。”
  姜姝态度和缓,姜文焕便放下心来,吩咐下人把姜然请到花厅。
  乍一看到姜然,姜姝吓了一大跳,几日未见,姜然瘦的比竹竿还要细,原本明艳的面容变得苍白瘦削,满脸病态,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姜然直愣愣地盯着姜姝看了一会子,忽得勾唇一笑,猛然蹿到墙角的高几旁,拿起上面的剪子向姜姝冲了过去。
  姜文焕大步上前,搂住姜然的腰身将人制住,一边跟姜然夺剪子一边骂:“你这个孽障,究竟想做什么,非得把家里搅个天翻地覆才肯安分吗?”
  姜然多日未好生进过食,身子虚弱,手中的剪子三两下就被姜文焕夺掉了。
  她颓然地坐到地上,冷笑着看向屋内众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姜姝身上:“大姐姐现下可真威风,不仅在侯府站稳了脚跟,便连父亲都一心向着你。
  我算是被你害惨了,不过你也休要得意,时日还长,因果终有回,你总会得到报应的。”
  姜姝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她也不接姜然的话茬,转而说道:“二妹妹的性子实在骄纵,现下要出门子了,一定要把小性子收敛起来。
  你是妾室,将来必得伺候主母,若是惹得主母不快,定然得吃苦头。”
  姜姝将她害成这副模样,竟还敢嘲讽她,姜然气得直发抖,欲要用身旁的花瓶打砸姜姝,却被下人察觉,当先把花瓶拿走了。
  姜文焕看着眼前的场面只觉得头疼,原想让两姐妹冰释前嫌,哪成想二人竟斗成了乌眼鸡。
  姜姝是他下了帖子请回家的,不好赶人,遂向杨氏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一会儿郑家便来接人,你带然姐儿到卧房歇一歇,好生打扮一下,便是做妾也不好太潦草。”
  杨氏倒是难得的温顺,她点了点头,把姜然从地上扶起来,二人相撷着回了厢房。
  “母亲!”回到厢房,姜然才把目光放到杨氏身上,看到杨氏那副木讷模样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拉住杨氏的手,问道:“
  母亲,父亲对您做了什么,您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哀莫大于心死,杨氏虽跋扈,对姜文焕却半点私心都没有。若没有她的财帛做支撑,姜家决计立不起来。
  她从未想过姜文焕会为了庶出的儿女打压她,男子薄凉,终究是她错付了真心。
  她轻轻抚了抚姜然的脊背,问道:“然姐儿,你觉得你父亲待你如何?”
  姜然道:“父亲以前待我十分好,现下却只对姜姝亲近,待我大不如前了。”
  杨氏摇摇头:“你父亲并不是真心疼爱姜姝,他不过是忌惮信阳侯府罢了。”
  以前姜文焕也不是真心疼爱姜然,而是觊觎杨氏手中的陪嫁。
  姜然并没有听出杨氏话中的深意,眸子里迸出亮晶晶的光,她摇了摇杨氏的手,欣喜道:“母亲,照你的意思,父亲最疼爱的人依旧是我罢!”
  杨氏苦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她拿起一旁的梳子给姜然篦发,一边篦一边道:“你心气儿高,却也要学会低头,到了郑家不要冒头掐尖儿,要学会保全自己!”
  杨氏是过来人,已然预料到姜然以后的生活,她疼女儿,不想让姜然当下便那么悲戚,日子太长,能多快活一刻便快活去罢。
  她对姜然道:“母亲给你算过命,算命先生说你命格极好,无论遭遇什么都会逢凶化吉,现下你矮人一头,将来说不定会有大造化。”
  姜然被杨氏捧在手掌心长大,还存着几分天真,听了杨氏的话,立马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对镜自揽,镜中人虽消瘦了一些,却也难掩风姿,她生的这样好,万一郑祖和一改前非,如珠如宝的待她呢?
  她好歹是官眷,用一些手段耐心筹谋,将来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自我憧憬了一番,便开始精心打扮,头饰倒是可以随意挑选,衣衫却只能穿粉色的。
  即便衣衫上的绣样花团锦簇,也掩盖不住粉色的单薄,终究还是红色最为明艳庄重。
  姜然长吁短叹一番,不情不愿的把衣衫穿到身上,往发髻上簪了好大一只赤金穿宝石偏头凤,这才随着杨氏进了花厅。
  已至黄昏,郑家的小轿也进了门,来接人的是个婆子,穿一身粗布葛衣,举止无状,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
  她走到姜然身边,敷衍的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姨娘上轿罢!”
  婆子乍一凑近,姜然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她皱起眉头,问道:“不知嬷嬷在哪个贵人跟前当差?”
  婆子撇撇嘴:“奴婢是厨房的粗使婆子,专管杀鱼宰鸡,可没有到主子跟前伺候的福气。”
  郑家居然派这么个东西来接她进门,甚至连个管事婆子都懒得出动,果真是不把她当一回事儿的!
  缩在袖子里的手骤然握紧,姜然把目光投向姜文焕,虽说适才闹了一场,姜文焕终究是她的父亲,父女一场,他总会为她撑腰的罢。
  姜然直愣愣看着姜文焕,没想到姜文焕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坐在太师椅上,拿腔拿调说道:“然姐儿,你出了门子便是别人家的人了。
  到了伯府,一定要谨言慎行、温柔贤淑,好生伺候主君主母,为主君开枝散叶,如此也算是尽了本分了。”
  期待陡然落空,心也凉了半截,姜然觉得她好像不认得自己的父亲了,幼时父亲常把她抱在膝头教她吟诗识字,这是旁人都没有的待遇,她常常引以为傲。
  父亲不是最最疼爱她吗,现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冷漠?
  心中残留的热意一点一点冷下来,直至冰封。
  姜然不再多言,沉默着走出花厅,踏进那个小小的轿子。
  轿子一点一点远去,姜家复又恢复安静,姜姝也不再久留,乘着马车折回信阳侯府。
  信阳侯府占地极广,需穿过百春园、千步回廊、以鸟阁才能抵达欣春苑,姜姝行到千步回廊时,碰到了脚步匆匆的张秋。
  张秋笑着向姜姝行了个礼,温声道:“世子估摸着二奶奶快回来了,怕二奶奶走空,特地让小的过来相迎。”
  姜姝不疑有他,问道:“世子没在欣春苑?”
  张秋点点头:“百景园的香樟生的茂盛,味道也怡人,世子到百景园赏景去了。”
  话毕,又把目光投向珠儿,温声道:“百景园地势高,比别处要凉爽一些,世子的身子受不住,能不能劳烦珠儿姑娘回欣春苑给世子炖一盅暖身的姜汤?”
  珠儿把目光投向姜姝,见姜姝没有异议,便快步回了欣春苑。
  姜姝则随着张秋向百景园行去,百景园僻静,园内绿树成荫,鸟声啾啾,十分有意趣。
  张秋把姜姝引到观景的厢房旁边,伸手推开房门,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继而把食指抵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压低声音对姜姝道:“世子睡着了,不若夫人在外面等一等罢!”
  陆长易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总是不分昼夜,困乏了便就寝的。
  姜姝也没有多想,转身坐到厢房旁的八角亭内乘凉。张秋适时端上来一壶清茶,斟到天水色茶盏内请姜姝品尝。
  那是应季的茉莉花茶,算不得珍贵,却胜在淡雅清新,姜姝连喝了两盏,喝完以后才察觉到异常,头昏脑涨,双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使劲儿掐了掐掌心,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扶额看向张秋,沉声道:“张秋,你初到信阳侯府,大约不了解我的性情。”
  话毕,她把自己的玉镯摘下来丢到地上,玉镯应声而碎,翠色的渣子在夕阳下闪耀出碎碎的光。
  意识越来越模糊,姜姝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刺痛传来,她这才清明了一些,她道:“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我不知道你为何要给我下药,但有一点,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能走出这百景园,必会要了你的命。”
  张秋在象姑馆苟且多年,练就了一双能识人的双目,他早就知晓姜姝内有乾坤,不似表面那样温婉。
  他也知晓此举风险甚大,一个不察就有可能丢掉性命,可他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陆长易把他活活打死。
  与其赴死不如就此拼一把,若是成了事,陆长易会给他大把的银钱,姜姝又不敢把事情宣扬出去,如此,可谓双全。
  他大步跨到姜姝跟前,沉声道:“二奶奶,对不住了,小的也是没有办法。”
  话毕,他一把箍住姜姝的纤腰,用蛮力往屋内拖去。
  水红色纱帐荡荡悠悠,帐内的鹅梨帐中香散发出甜丝丝的香味,姜姝横陈在榻上,肌肤赛雪,鲜妍如滴露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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