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苍蟒痛极,聚集全身力量撞动兰舟,却被玄灵寺众弟子一起施法的金钟罩挡回。黎萤和瑶寨的几人带着玄春门给的剧毒粉末,驱使蝎子拿着纸包就往苍蟒大张的嘴里灌,还顺道扎了它两下。
第二道。
这道剑光看起来比起第一道要柔和许多,像一阵不起眼的柔和微风,而这风一般的平静落在不断挣扎的苍蟒眼上,威力却是只增不减。它轻轻柔柔地穿透苍蟒的血肉,废掉了它的右眼和右前爪,溅出大片乌黑血液。
剧烈的疼痛激起苍蟒的哀嚎。曾经被打成重伤的旧恨与被同一人的剑锋伤到的新伤纠缠,更是让它的怒火愈演愈烈,突然不顾身上伤口,忍着剧烈的疼痛开始剧烈扭动。
“该死,这家伙……在这样下去,这五方两仪阵怕是撑不住多久。”季沉后槽牙紧咬,千归语也是一脸难受,更不用说还在晕船中的斜疏星。
苍蟒并不是只晃动身体挣扎,许是吃过阵法的亏,它还鸡贼地运转灵力,沿阵法轨迹倒着运输,毫无章法地破坏阵法。
本来从上古至今留下的阵法,稳定性都极强,无法被轻易破坏。但是耐不住苍蟒修炼数千年,灵力雄厚,纵横极海,天生又带着横冲直撞地野性,还真叫它撕出来一个口子。不等三人修补,它便放出阵阵遮人视线的水雾与毒液,四肢并用,眼看就要挣脱束缚回到海中。
刹那间,一杆长枪破雾而出,直接穿透了苍蟒的左爪,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兰舟甲班上。
枪上看起来像是装饰的红缨随风而扬,竟在迎风瞬间变长数尺,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柔韧固定住了苍蟒的左爪。左爪的皮肤与红绫一经接触,好像生肉被架在了碳火上,滋滋冒烟,空中甚至有了一股烤糊了的肉味。
是燕回。
“燕出血雨里,沧溟临金汤。”众人见状松了口气,陆雨眠更是叫了声好,“燕道友,上回没能看到你一枪挑三渊的风姿,今日终于见到神枪出手了。”
大约十年前,东区出了个邪道组织,组织里划分了三个队伍,名为太阴渊、阙阴渊、少阴渊。明明是不折不扣的邪道,却非要以手三阴经这种正道灵力运行的经脉顺序起名,把各宗门恶心的不轻。偏偏他们里面的成员个个实力过人,还极善藏匿之法,平常活动的痕迹也十分难寻,一时半会还真让他发展了起来。
在东区各大仙门义愤填膺,要聚集人手讨伐邪道三渊之时,这三渊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最近在东区游历的燕回。
虽然目前的个中过程尚不知晓,当他们到达邪道三渊的老巢时,只见血色满地,被三渊号称“无人可破”的金汤窟,已经看不出原样,入目一片残垣,瓦片扫地,像是被放进了绞肉机内,狠狠地旋转搅碎;又像是被人自上而下穿过,几乎瞬间就摧毁了这金汤窟。
当他们走到窟内最深处,看到的是在阴森森地背景中擦拭沧溟枪的燕回。
红衣刺眼,长枪冷冽,一边是尸山,一边是血海。众人一时竟分不出,是地上的血红格外妖异,还是燕回的红衣更加昳艳。
燕回一人一枪,屠尽三渊满门。
自此,她也有了一个简单粗暴的雅称。
红枪燕。
“那些邪魔妖道身体里的血流干了都是红的,这大蛇的血是黑的,说不准以后要叫我‘黑枪燕’了。”燕回哈哈大笑,同样飞身而起,升至与枕苏大约同样的高度,双手微蜷,食指搭于拇指关节处,左右手大拇指相碰。
“枪来!”
随着她的话语,那沧溟枪却未离开兰舟,而是随之涨大长高,在并冰与苍蟒的双重哀嚎下,被主人握住枪尾。
并冰的哀嚎是因为心疼兰舟受损,苍蟒就是实打实的痛了。它的右前爪被孟独晴的剑锋毁掉,左前爪被变大的沧溟枪撑开一个大洞,玄清弟子的剑与玄机三人又固定着他的身躯,玄武弟子的契约兽撕咬着它的血肉。苍蟒仰天长啸,还算完好的左眼死死盯着空中的枕苏。
它不明白为何这个人类身上有那个杀神的招式,但它清楚地明白,若不是孟独晴的两道剑锋,它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枕苏深知迟则生变,速战速决的道理,她拿着玉牌,对准苍蟒的七寸处。原本七寸处覆盖的厚重甲胄已经被群兽撕开大半,只要这道剑锋穿过,这苍蟒必死无疑。
变故突生。
那苍蟒好似存了死志,腹部突然出现一道紫光,又从它嘴里现出。
是一颗巴掌大的紫色圆珠。
“不好,它要自爆!”郑清意骑着陆雨眠的巨鹰,距离那珠子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那紫色圆珠是苍蟒的内丹,表面流光溢彩,却在眨眼间裂缝遍布,直直地朝着郑清意冲去。
众人大惊。那珠子里蕴含的是苍蟒数千年的修为,若真的让郑清意挨上一下,怕是要炸的身魂俱灭。最糟糕的是,郑清意和身下契约兽被那珠子锁定,身体根本动不了,只能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三道。
最后一道剑锋拐了个弯,与珠子碰撞在一起,众弟子在剑锋一珠子触碰的瞬间用金钟罩罩住,玄灵寺的释空大师兄拼尽全身灵力放出一式金刚掌,硬生生把其移到了海面上。郑清意也趁机跳下巨鹰,一个打滚便远离了战场中心。陆雨眠结印的手结出了残影,紧赶慢赶地把巨鹰收回了契约空间内。
天地好像静止了。
一瞬间,紫雾蔓延海上,无可描述的威势收于一线,没入海中,炸起妖兽不知数几。释空呕出一滩血后昏迷,被余镜台几人抬进船舱,让玄春门的人进行诊治。
兰舟的保护结界也彻底报废,整个船身好像都黯淡了许多,众弟子也终于松了力气,神经紧绷地太久,只觉得四肢都要不受自己控制。
可战斗还未结束。
【小心!】
斜疏星像是感觉到什么,张嘴嘶吼,却无法发出声音。只是在下一瞬立刻反应过来,朝离地面极远的枕苏和燕回传音。
那苍蟒还未死亡。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这种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妖怪。明明它仅剩下了半截身子和尚且完好的左眼,又失了内丹按理说应该没有了反击之力。但谁都没有想到,苍蟒被无尽恨意催动,竟然还有余力去袭击空中的枕苏。
说时迟那时快,枕苏御剑退后,迅速拉开与燕回的距离,从而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机。
她被跃起的苍蟒吞了下去。
燕回目眦欲裂,召来沧溟枪就要“刨蟒取枕”,斜疏星嘴角流下几丝血液,强行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制出引雷阵,宓观鱼的琴弦骤然断裂,黎萤直接揪着玄武堂弟子的契约兽就往天上赶,刚从船舱里出来的余镜台更是发出了比尖叫鸡还要尖锐的声音。
千里之外的玄清宗,水镜被打碎又聚合。孟独晴眼中爆出了血丝,袖袍无风自动,配剑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发出阵阵令人眩晕的嗡鸣。
“是我没保护好她……”孟独晴看起来有些不对,浑身的气势比玄清终年不断的风雪还要凌冽,整个玄清甚至都感受到了一股摄人的寒气,平常闲庭漫步的猫猫一派已不见踪影,宗内的弟子已齐齐跪在地上,艰难运功用来抵抗沧澜剑尊的怒火。
枕耳看起来不比他好多少。但他眼神一凝,献宝般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盏灯来,语气中带着劫于后生的清醒:“没事,苏苏还没事,老爹的术法还没失效。被‘云烟水镜’标记后,除非施术者主动结束这招,或者被施术者生命消散后,水镜才会散去。但是现在水镜还好好的,苏苏不会有事的。”
“而且你看,她的魂灯还这么亮,肯定没事的。”
孟独晴无法描述自己现在所想所念。他好像又看到了师妹抱着枕苏,笑着故去的场景。
众人皆知枕苏拜入沧澜剑尊门下,却极少人知晓,枕苏的母亲是与孟独晴一脉的师妹,突破元婴的年岁甚至比孟独晴要年轻。只是二人的师父常常不见人影又极其随心所欲,她为人低调内敛,极少出手,所以没什么人知道他俩的关系。
枕苏应该待在他的身边。
他以杀证道,一直认为只有实战才能让人突破,先前也不少笑话某些死板的长老把弟子看的严,恨不得一直把弟子拴在身边。
但他后悔了。
沧澜剑尊一生洒脱自在,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他现在极其后悔,似被万蚁噬心。
小鸟还未长大,羽翼不够厚,经验不够足,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还太危险。她应该待在他身边,可以随意飞翔与打闹,不用害怕任何事物,也不用担忧任何情况。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她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
*
苍蟒合上巨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对着朝它冲来的众弟子咧出一个狞笑。
但它的表情很快就被定格住了。
一道白光旋开了它的血肉,是枕苏运剑在内壁里刺穿了他的身体,又用力挑开,凭借着极快的速度自身一往无前的锋利剑势,硬生生地把苍蟒切开了一圈。远远看去,就像苍蟒的半截身子上出现了一圈白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