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自从西里斯和那个沙菲克闹掰开始,英俊又不羁的少年莫名其妙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抽风,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倒不如说,霍格沃茨的许多巫师,都已经习惯并且热衷于讨论西里斯与莎菲克,再加上西里斯的弟弟雷古勒斯——他们三个之间上演的“爱恨情仇”。
西里斯当然知道这些狗屁不通的风言风语,他烦闷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屋外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迤斜而下,洒进他的眼睛里。
他十分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就是沙菲克那双绿得如同恶婆鸟羽毛的大眼睛。那双绿眸在圣诞节前人声鼎沸的走廊里,蕴满了水汽,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看向他,让他心烦得要死。
烦死了。西里斯不耐地坐了起来,将枕头泄愤般狠狠砸到了棕色的橡木地板上。
放他们狗屁的爱恨情仇。
他西里斯·布莱克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除了疯疯癫癫的布莱克一家之外(阿尔法德不包括在内,安多米达也不算,因为她已经姓唐克斯了),就是那个绿眸里总是压着一层灰色云雾的赫拉·沙菲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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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和赫拉的关系其实在一开始并没有这么糟糕。
那是他九岁时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午后,阳光燥热且刺眼,沃尔布加半强迫半威胁的絮絮叨叨在烦闷的热意下令他想要呕吐。瘦高的男孩双手抱臂,不耐地靠在巴洛克式的扶手上,眉头之间的褶皱紧得可以夹死一只飞蚊。
“西里斯!”沃尔布加尖叫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下午必须要好好接待沙菲克夫人和沙菲克小姐,这是你作为长子的责任——”
布莱克庄园里总是昏暗且压抑,悬挂在黑色穹顶上的水晶吊灯时常被沃尔布加如曼德拉草的尖叫震得四处摇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坠落于散发着潮湿气味的木质地面上,砸个粉碎。
银绿色的灯光又开始晃动了。
西里斯抬头盯着华丽的水晶灯,十分无聊地想。他倒是巴不得吊灯真的砸下来,四处飞溅的水晶碎片最好划破沃尔布加的喉咙,让她半个月都吐不出令他反感到胃酸上涌的语句。
“西里斯·布莱克!!!”沃尔布加歇斯底里道,她如同在黑夜里的困兽,原本卷起优雅弧度的长发,在此刻看上去居然像极了一头鸟形食人怪的凌乱黑羽。
西里斯“啧”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压抑的大厅,转身向门外跑去。他的速度极快(还得多亏他天天在后花园里的上蹿下跳,以及在家里习惯躲避沃尔布加攻击的敏捷动作),所以沃尔布加并没有来得及紧紧攥住这个令她操碎了心的、叛逆长子的手臂。
雷古勒斯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过分安静的男孩脸色苍白,他不安地皱起眉,像是想追寻什么般急切地看向大敞的门外——而兄长的潇洒不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夏日刺眼的阳光中。
后花园中那颗生长茂密、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树,永远都是独属于西里斯一人的闲暇归宿——至少在这个午后之前是这样的。
他百般无聊地躺在绿茵上,阳光透过蓊郁枝叶的罅隙,活泼的光斑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跳动,跃进他如同灰玛瑙的眼睛里。
隔着一层轻薄的白衬衫,绿草扎得他的肌肤真的有些难受;过几日就要去找阿尔法德舅舅,他亲口说会给他买滚石乐队的新专辑;还有那些麻瓜女孩穿着比基尼的海报,他一定要找一天永远粘在他的墙上,气死沃尔布加那个老妖婆......
在未完且飘散的思绪中,西里斯忽然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有一道声音他认出来了,那是他永远都逆来顺受的、懦弱的弟弟;还有一道女声,不属于贝拉特里克斯,不属于纳西莎,也不属于安多米达——他猜那应该就是那什么——呃,赫瑞(Heriot)·沙菲克?
随便吧,他才不在乎,他最讨厌纯血之间虚与委蛇的社交了。西里斯烦躁地想。
在以前所有的纯血宴会中,无论西里斯表现得有多不耐烦,那些纯血小姐们总喜欢如狗皮膏药般黏在他身后,并说一些令他疾首蹙额的血统谬论。
但是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又让他想前去看看沙菲克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万一她和其他纯血小姐不一样呢?万一她和自己是同频甚至相似的呢?
于是总是三分钟热度的西里斯又一骨碌从绿茵上爬起,哼着麻瓜乐曲,悠悠然地走向谈话所发出的地方。
“妈咪的好宝贝不去看书呆在这干什么?被沃尔布加命令招待客人?”
他毫不客气地懒洋洋道。
随后,他便看见了一双比爱尔兰的山峦还更加青翠欲滴的绿色眼睛,那是属于世间上最澄澈的橄榄石的颜色,是纯净的绿色湖面,温和且安然。
碧绿色的湖水在触及到西里斯视线的一瞬间,便错愕地涟漪成纹,在灿阳的照射下,金色的漪澜成波。
时间在翠绿的世界里静止了。
西里斯只觉得风声呼啸,在一瞬间,周边的所有喧嚣都归于寂寥,而他炽热的心脏彻底溺于那片碧绿汪洋里,跳动的速度已经要冲破他的胸膛。
好像有数不清的蝴蝶在他的胃里翻涌,他的肋骨上开满了淡黄的巴茨拉。他生出了对漂亮事物的占有欲,他现在只想把这个怔愣的女孩拉走,然后拽进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小世界里。
所以他刻薄地同雷古勒斯说了几句话,顺带明里暗里嘲讽了沃尔布加一番后,便紧紧攥住女孩雪白纤细的手腕,向花园深处跑去。
虽然是夏日,他却闻到了属于小阳春的馨香。女孩的发丝上散发出山茱萸与小苍兰的香味,让他的神情渐渐恍惚,只知道一味地、漫无目的地往前跑。
像是有神明在指引他(可他明明对神鬼都不屑一顾),让他在盛放的洋桔梗花田前停下。那时候的西里斯并不明白洋桔梗的话语,他也并不知道到底是花开得好看,还是眼前的女孩更胜一筹——梅林知道当他听见女孩对虚假的社交礼仪的抨击时,他到底有多开心。
原来她叫赫拉·沙菲克。
男孩的心里翻涌起滚烫的浪花,赫拉的金色发丝如同柔软的缎带,在温暖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温和的金色光芒透过西里斯的眼睛,进入了他的血管。
他的血液在沸腾、在叫嚣,蝴蝶在他的胃里翻腾得更加凶猛,于是他肚子的绞痛感更甚——但他居然得到了诡异的快感,让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他说什么来着,赫拉和他就是一类人!这样的话,那她肯定也讨厌极了纯血论!西里斯兴奋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他和赫拉一起被分入格兰芬多的场景,随后再在霍格沃茨度过开心的七年。
她会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她会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西里斯需要更深刻的肯定来抚慰他躁动不安的心脏,于是他看似不经意地说:“我还很讨厌所谓的纯血论——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觉得自己比所有非纯血巫师与麻瓜高人一等?难道有什么依据来证明纯血的魔力是最强的?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混血巫师与麻瓜?”
“我真的很反感家族里所有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我母亲的束缚与咆哮,讨厌所有‘纯血至上’的理论。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狗屁理念需要需要维护,因为这没有一点道理。”
“所以——家族荣誉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说呢,赫拉?”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炽热,他只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如同气泡水味冰块的答案,将他心底在夏季油然而生的燥热抚平。可是他等啊等,等到他飘飘然的甜蜜大脑逐渐清醒,等到全身的血液渐渐凝固,他才总算等到了女孩的回答。
“我不知道,西里斯。”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尾音消散在风里,将西里斯脑海中最后一丝残留的幻想也带走了,奔赴蓝天上渐渐出现的白色云翳。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几个有关血统论的问题,于是他知道自己对未来的期盼破灭了。在他布满霰雪的冰冷脑海深处,穿着和他如初一撇的、格兰芬多院袍的金发女孩忽然变成破碎的泡沫,让他找不见踪影。
出于幼稚的报复心理,他冷嘲热讽道她和雷古勒斯——他那个过于安静又乖巧的弟弟——沃尔布加的好宝贝——简直没什么两样。
可他听见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如同枕芯里最柔软的羽毛飘散开来,挠得他心尖发痒。
其实西里斯最讨厌女孩子哭了,他只是爱实话实说而已——比如告诉她们裙子的颜色像熏肉啦,头发梳得比火龙的蛋壳还光滑啦,讲话比康沃尔郡小精灵还要吵啦等等。
但最后他都会收获脆弱的大小姐们啪嗒啪嗒落下的眼泪,以及边哭边跑开的背影(羊皮鞋踢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简直比巨怪的嚎叫还难听)。
于是他将面临又一次的禁闭。
所以西里斯最讨厌女孩子哭了。
羽毛挠的他烦躁得要命,心口的痒意简直没完没了。他想出言讽刺她——在这里哭不如滚回沙菲克庄园去做她的乖乖大小姐,可是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一朵绽开得漂亮的洋桔梗已经被他别在了赫拉的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