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单单看着这周围的宫殿群景象,他还是确定不了眼前这座庄严肃穆的宫殿中究竟住着哪位嬴姓的君主。
待终于被乳母抱着走上殿门口的宽敞平台时,秦影努力仰头想要看清楚宫殿上方悬挂的匾额究竟写的是“大篆”还是“小篆”,可惜匾额悬挂的位置着实是太高了,头顶的光线也刺眼的厉害,还没等他瞧出个名堂就瞧见一个身材高大、笑容温和、打扮的像是宦者又不像是宦者的黑衣年轻男人抬腿跨过门槛,从内部快速而出,朝着他与母亲的方向走来。
看到长公子的夫人和儿子,年轻人忙笑眯眯地上前俯身行礼道:
“拜见长夫人,**正&**您与小公子*,###@来吧。”(拜见长夫人,陛下正在里面等着您与小公子呢,快些进来吧。)
王灵知道眼前这位是春日里,刚刚以首名的成绩通过难度极高的郡级考试,顺利考入章台宫中做事的“尚书卒史”,因为今岁考试的头名成绩太过耀眼,加上出自赵国公室,从隐宫中艰难地杀出来的背景,这极其励志的经历还曾在王城贵族中短暂的传了两日,她也听了一耳朵,先前在宫中瞧过一面,但再度相遇时,她却忘记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姓“赵”。
而秦影的关注点就偏了,听着眼前的年轻人对自己娘亲开口尊称“长夫人”,他不禁眨了眨丹凤眼,感情他父亲还是大父的长子啊!
纵观秦国的历史,最出名的长公子莫过于最后那位拔剑自刎的扶苏长公子了,可是对前世喜爱先秦史的秦影来说,他不仅知道扶苏,还知道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的长公子都是谁,有时候知道的太多,选择的范围大了,反而就更加不好判定人选了。
正在蹙着小眉头思索的秦影看到母亲弯腰被乳母脱下了脚上绣有金线的丝鞋,自己脚上的两只绣有虎头纹路的小鞋子也被乳母给脱了下来。
而后他瞧着母亲像是面对极大的心理压力般,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春乳母的怀中接过他,微微垂首、脸色肃穆地抱着他抬腿迈过宫门槛往内缓步走去。
看到母亲这突然变得紧张严肃的模样,他也莫名跟着紧张的攥紧了两个嫩乎乎的小拳头,难道自己的大父很吓人吗?他大父该不会是那个名声黑的五彩斑斓,还脾气暴躁、超长待机五十六年的昭襄大魔王吧?
若真是嬴稷的话,那么自己老爹不就是倒霉催的悼太子?要在将来去魏国做质子,早逝在魏国了吗?
秦影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中陡然间变得有几分沉重,等他被母亲抱着一路走进外殿,宫殿内部的光线与室外相比也瞬间暗了许多,看着殿内那巨大粗重的木柱隐隐有些腐朽的气息,瞧着似乎已经历经百年的光阴了,光滑的打蜡木地板上也高低有序地摆放着许多个做成树形的吉金灯架,灯架上摆放着几十盏小巧的油灯。
秦影在母亲怀里仔细地观察,等他被母亲抱着走到内殿时,一副巨大的舆图屏风就映入眼帘,内殿与外殿一样也摆放着数个吉金灯架,不过外殿放的是油灯,而内殿的灯架上方摆放的都是一根根小儿手腕那般粗的蜡烛,光线要比外殿瞧着亮很多。
初夏外面的气温还要稍微热些,可是这内殿却阴阴凉凉的。
秦影正在借助烛光打量舆图上的图案,就看到母亲脚步一晃,随后眼前的视野瞬间变得开阔。
一个约莫一米多高的三级台阶上,一张宽大的黑色漆案上整齐地堆放着一卷卷竹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跪坐在漆案旁握着毛笔低头书写着什么。
“儿*#@#缨,**入*拜见&&。”(儿媳王灵奉命带着长孙缨,前来入宫拜见父皇。)
男子听到声音遂握着毛笔抬起头来。
待在母亲怀中的秦影也满眼好奇的与其四目相对,看到对方冷肃俊朗的面容以及那高出漆案面、露在腰间的青铜剑剑把,秦影心中一惊,一双与对方生的极为相似的丹凤眼也像是落满了小星星般,一寸寸的亮了起来!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高阶之上,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衣裳、腰佩青铜剑的高大中年男人从坐席上缓缓站了起来,逼近两米的身高,目测有一米六的长剑,龙眉凤目、宽肩窄腰、不怒自威、深不可测的强大气场!
对方明明是沿着台阶往下走,秦影却觉得迎空有三枚利箭直挺挺的朝他飞来,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心巴,箭羽还在“嘤嘤嘤”的发颤。
这个身高!这个装扮!这个长相!
秦影很想控制住自己,但他根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小身子了,两只小手不受控制的挥舞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仰头看着母亲,激动又有些崩溃地奶声奶气“哇哇哇”叫——
[老天啊!阿母你怎么没说我爷爷竟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啊!!!]
[那我倒霉催的亲爹不就是长公子扶苏吗?!]
第3章 系统初现
“啊啊啊!”
看着一向乖巧可爱的儿子突然像是一只发疯的小牛犊子一般在自己怀里胡乱扭动,还莫名其妙地伸出两只小手朝着阔步而来的皇帝陛下呐喊挥舞。
王灵入殿前,强做出来的肃然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嬴政几步走下台阶、在长媳和长孙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薄唇微抿、冷淡的视线微微下垂,静静地打量着在长媳怀里过分活泼好动的小胖墩儿。
这是他的长孙秦缨,与他一样生于大雪纷飞的正月(十月)岁首。
出生半年了,他们爷孙俩今日第一回相见。
看着小东西亮晶晶的双眼,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在宫廷中看到如此活泼的小奶娃了,小东西的外貌与他幼时长得有几分相像,但是脸上天真烂漫的神情却又与扶苏幼时有几分相像,一眼见底的清澈眼神是从未在他自己眼中出现过的。
出生在赵国邯郸大北城朱家巷的他,生在秦赵长平之战结束的几个月后,秦军在战场上刚刚坑杀了四十五万赵军,一场歼灭战就把赵国适龄的青壮男丁给全部打光了,赵国举国上下家家有丧事、户户有哭声,悬挂在家中的刺目缟素还没有完全扯掉,悲哭声还没有停止呢,他——老秦王的曾孙,就在风雪之中呱呱坠地了。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他一出生就被无数赵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之入骨!赵孝成王赵丹为了发泄对秦人的满腔恨意,直接下令将他那仅仅是邯郸一个卑微小商贾的嫡亲外祖父赵康平打入囹圄,他刚刚满月,外祖一家四主八仆,全家十二口人就通通命丧黄泉。
可怜的母亲刚出月子,就听闻噩耗,没等哭出声来,就拖着虚弱的身子、带着他,随着父亲一起被迫离开了吕不韦资助的朱家巷宅院,移入了漏风又漏雨的破败质子府居住,无数赵
人骂他是“秦人的小狼崽子”!想要杀死他的赵国贵族数也数不清!
在磕磕绊绊之中,他好不容易长到虚岁两岁,秦赵再次爆发了邯郸之战!父亲为了活命,与吕不韦偷偷抛下自己和母亲,二人用六百金贿|赂了邯郸的守门士卒,两人一车偷偷摸摸在雪夜中私自逃离邯郸,愤怒的赵丹在次日听到消息后,当即雷霆大怒,将他与母亲也统统打入了囹圄,母亲被牢狱中的士卒欺负殴打、小小的他被士卒拎起来、摁着脑袋往带着冰块的水桶中猛沁!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赵卒哈哈大笑地数着数,每每在他快被刺骨的冰水活活闷死时,就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带出水面,令他哭着喘口气后,接着摁着脑袋往里按……
短短月余后,远在咸阳的曾大父就因为贪图冒进、杀红了眼,听不进劝谏、在咸阳决策失误,冤杀了战神白起,致使秦军在邯郸之战中遭受重创!多年的积累一战打没,而艰难打赢邯郸保卫战的赵人在战争结束后立马展开狠辣的清算,赵丹又下令将母亲本家的族人五百零七口(赵搴一族)上到行将就木、牙齿都快掉光了的族老们,下到包在襁褓内、乳牙都还没有长出来的小婴儿,尽数一一砍杀!
两场大战使得母亲全部的娘家人尽数死亡!彻底没有了半分依仗!在被父亲抛弃后,他与母亲就只能龟缩在破败的质子府中过着被无数赵人毒打、霸凌、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的悲惨日子,九年的质赵生涯险些把母亲逼疯,把小小的自己给逼死!那是一段他最灰暗、最不想回首、最无力也最难熬的时光。
待他挣扎着极为艰难地长到九岁,因为曾大父的薨逝,他们母子俩终于得以被秦人接回秦国。
母亲因为父亲一家人而满门丧命,受罪的漫长九年时光内,早已心智扭曲对父亲又爱又恨,但内心深处又对父亲怀有隐隐的期待,毕竟她能依靠的人除了九岁的自己,就是父亲这唯一一个青壮年男子了,可惜归秦迎接他们娘俩的父亲,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左手牵着比自己小三岁与楚公主所生的异母妹妹嬴葵,右手牵着与韩公主所生比他小了四岁的异母弟弟嬴成蹻,新的和和美美的一家五口人前来迎接他们落魄、弱小、窘迫又悲惨的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