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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妄想 第111节

  然而,就在外面的光线涌入的瞬间,门口的人影却让她瞳孔一缩。
  是陆邢周。
  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毫无遮拦地打在他脸上,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抽干,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
  虞笙的心跳,在看见他,撞上他目光的那一瞬,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听到了多少?
  王诚站在虞笙身后,看见陆邢周,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陆、陆总——!”
  陆邢周的目光牢牢锁在虞笙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上,“你刚刚…说…什么…?”
  第64章
  虞笙维持着脸上摇摇欲坠的平静。
  她没有回答,连眼神都没有在他脸上多停留一秒,甚至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她便右脚一抬,擦着他的袖子,迈出了病房。
  “笙笙!”
  陆邢周转身两步追上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而却被虞笙抬手用力一挥。
  陆邢周的手被甩在了半空,可他却没有死心。
  “笙笙——”
  “你别过来!”
  虞笙忍着眼底的酸涩,逼着自己忽略他目光里和语气中的恳求,一字一顿,将在望湖墅那句伤他伤己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我说过,我们到此为此。”
  悬在半空中的手因她这句话一蜷,陆邢周整个人僵在原地。
  一句“到此为止”像是他们之间的判决。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挺直了背影,头也不回,一步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医生,快叫医生!董事长他晕过去了!”惊恐又急促的喊声从病房门口传来。
  然而陆邢周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刚刚被她甩开的那只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挣脱时的力度和温度。
  直到身后传来一连串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身。
  看见医生和几名护士涌进病房,听着监护仪里持续不断的警报音,陆邢周的双脚像是陷入了泥沼,每一步都挪动得极其艰难。
  病房里灯光大亮。
  张医生检查完陆政国的瞳孔反射,又用听诊器仔细听他的心肺音,另外两名护士,一个调整着输液架上药液的滴速,另一个则是将连接在陆政国身上的电极片重新固定。
  陆邢周站在离床尾几米远的地方,视线没有焦点地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他看见父亲苍白的脸埋在氧气面罩下,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让胸口轻微起伏。看见那台不断发出蜂鸣的监护仪屏幕上,数字闪烁,波
  形跳跃。
  一切的一切都提醒着他,此刻这间病房里的紧张与不安。
  而他却像是沉默的旁观者,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时间在凝重的气氛中一分一秒流逝。监护仪上原本急剧波动的心率数字,在药物持续作用下逐渐放缓,最终回归到安全的绿色区间。那刺耳的长鸣警报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规律而平稳的“嘀—嘀—”声,像节拍器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里。
  张明远直到这时才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轻轻吁出一口气。他转身走向始终静立一旁的陆邢周,“令尊目前暂时稳定了。但刚才发生的是急性心律失常合并血压危象,非常危险。如果再出现刚才那样的情绪冲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邢周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空洞,仿佛刚刚那些话如同一阵风从他耳边掠过。
  张明远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低声嘱咐护士调整好后续的镇静药物用量,便带着医疗团队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仪器规律的运作声,和窗外漆黑的夜色。
  “董事长,您醒了……”
  王诚低声的话语打破了寂静。陆邢周像是被惊醒一般,缓缓抬起头,望向病床。
  潜意识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他上前,可他双脚却好像完全不受支配,他就这样站着,直到王诚走过来:“陆总,您不过去看看董事长吗?”
  陆邢周这才缓缓走过去。
  陆政国虽然睁开了眼睛,但目光仍然涣散,整张脸写满疲惫与劫后余生的茫然。然而当他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站在床边的儿子时,眼里似乎终于聚起一点微光。
  他吃力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喉咙里发出断续又模糊的气音:“邢……周……”
  但陆邢周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即伸手握住。
  他只是垂着眼,看向那只微微发抖、悬在半空的手,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冷静得像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了:“虞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政国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慌乱,他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被某种无形的恐惧封锁了所有声音。
  王诚见状,忙插话道:“陆总,您别当真,那都是虞小姐情绪激动胡说八道的,她今天就是故意来刺激董事长的——”
  陆邢周骤然转头,目光如刃,直直刺向王诚。
  王诚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半步,不敢再多言。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陆政国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陆政国看着儿子那双冷澈的眼睛,看着他对自己伸出的手视若无睹,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缓慢地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不确定儿子究竟听到了多少,但仅凭这份冰冷的距离感,就足以说明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底种下。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带着一种试图转移话题的试探:“你们……是不是……真的……分开了?”
  听到这个问题,陆邢周嘴角扯出一味讽刺的笑来。
  “对。”
  “如你所愿。”
  这句确认,让陆政国内心紧绷的弦略微一松。但他脸上未露分毫,只是深深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苍白的天花板,“难怪……难怪她会这么激动……说出那些……让我听不懂的胡话……”
  陆邢周目光定在他脸上,眉心渐渐微蹙:“你是说,她是故意说那些话?就为了激怒你?”
  “不怪她……”陆政国声音虚弱,却刻意带上宽容的语气:“情绪失控下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里。”
  陆邢周却微微俯下身,带着不容他回避的追问:“所以,她父亲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陆政国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随着他脸色涨红,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再度跃动,发出急促的提示音。
  王诚立刻上前,一手轻抚陆政国的后背,一边扭头望向陆邢周,“陆总,董事长现在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行吗?”
  他眼神诚恳:“我可以保证!虞小姐今天说的……”
  他不确定陆邢周什么时候站在门外,也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索性全部带过:“全部都是气话,当不得真!”
  陆邢周眼皮一掀,“你保证?”他冷笑一声。
  王诚动作一顿,转过身正面迎向他的注视,语气愈发坚决:“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是有意说给您听、挑拨您和董事长的关系,那她就是故意用这些话来刺激董事长的?她始终认为她父亲的离世与董事长有关。”
  陆邢周沉默地注视着王诚,没有立即回应。
  他并不认为虞笙的那番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他是随后才到的,她并不知情。而若真如王诚所说,她是专程来刺激父亲,那背后真正的原因……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病床上的陆政国。那张脸上唯有孱弱与疲惫,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刻着岁月的痕迹和病痛的折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破绽。尽管疑问仍如阴影般笼罩在心头,但面对此情此景,他终于还是收回了进一步的逼问。
  “您好好休息。”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邢周!”陆政国却喊住了他。
  陆邢周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陆政国吃力地喘息了几下,努力让声音更清晰些:“还记得……五年前,你高烧不退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当然记得。
  那是虞笙离开的第二天。
  他将自己锁在温莎公馆的主卧里,酒精和高度的精神打击让他很快发起高烧。浑浑噩噩地躺了三天,直到第三天深夜,体温才在药物的作用下缓缓退去。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到有人坐在床边。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父亲陆政国略显疲惫却带着关切的脸。
  灯光很暗,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刑周,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得向前看。”
  那个夜晚,那片灯光,那句话,此刻异常清晰地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那是陆邢周记忆中,极少从父亲身上感受到的温和和关切。
  陆政国看着他僵直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苦口婆心的劝解:“放下吧……刑周,一段感情,如果从一开始……动机就不纯粹……你又怎么能指望……她对你……有几分真心?”
  陆邢周背对着病床,一动不动地站着。
  父亲的话,精准地刺入他心底最不敢触碰的角落,也撕开了那道自欺欺人的伤口。
  是啊,她对他,到底有过几分真心?
  又或者,可曾有过真心?
  视线开始模糊,他不得不仰起头,阻止眼眶的湿润。
  几秒后,他抬起脚,径直拉开病房门,将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解与房间里压抑的空气,彻底隔绝在身后。
  走出住院部大楼,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萦绕不散的消毒水气味。
  陆邢周站在空旷的台阶上,微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衣角。他抬起头,望向被城市灯火映照成暗红色的夜空。
  虞笙的声音再一次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谨慎做人,陆董。不然我就把你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一件不落地……全部告诉他!”
  “告诉他”。
  这三个字反复叩击着他的神经。
  她想要告诉他什么?是关于她父亲公司破产的真相吗?
  五年前辽远科技的崩塌迅速而彻底,外界众说纷纭,大多归咎于经营不善和突如其来的行业寒冬。可如果真相并非如此呢?如果在那场悲剧的背后,真的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不行,他必须要知道答案。
  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焦灼不安的脸。他划开通讯录,找到陈默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陆总。”
  “帮我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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