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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妄想 第28节

  一场关于海外市场战略调整的高层会议正在进行。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集团核心高管,气氛沉凝肃穆。陆政国端坐主位,目光沉稳地扫视全场,听取着冗长的汇报,偶尔开口,提出的问题精准而犀利,掌控着全场节奏。
  陆邢周坐在他下首,面容沉静入水,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投影的数据图表,偶尔落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就在这时,手机在西装裤袋里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却让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
  会不会是虞笙?
  毕竟昨晚林菁说过,她醒来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他。
  这个念头一起,他掏出手机的动作就迅速得有些仓皇,特别是他解锁屏幕,看见发件人的确来自虞笙时,他骤然一亮的眼底和不自觉扬起的眉峰。
  短短一行字清晰地映入眼底。
  「陆邢周,不要冲动。只要我妈妈安全,我见不见她不是很重要。不要为了我铤而走险。」
  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说得有多违心?
  她多想见她的母亲,他再清楚不过,可她却用这笨拙的掩饰,让他不要冲动不要铤而走险——
  等等!
  她难道是在担心他?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带着一丝让他措手不及的暖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
  他本以为她只想彻底推开他,划清界限。可这看似冷硬的短信里,竟然还藏着她对他的担心。这份担忧,哪怕被她用“不重要”极力包裹,哪怕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也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强烈的情绪冲击下,陆邢周的眉心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蹙拢了一下。
  哪怕只是一个瞬间,哪怕快得几乎难以捕捉。
  然而这微乎其微的、瞬间的失态,却精准地落入了主位上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里。
  几乎是同时,陆邢周从余光里敏锐感觉到了父亲那双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无声地压了过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陆邢周放在桌下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松开。他没有立刻抬眼去看父亲,而是目光自然地、不着痕迹地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重新投向闪烁着图表的幕布。
  半个小时后,会议在一种无形的紧绷中结束。
  陆政国没有起身,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邢周,你留下。”
  陆邢周面上维持着惯常的平静,抬头看他。
  陆政国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后靠,沉沉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人心深处:“刚才开会,看你表情,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果然一切都难逃父亲那双锐利的眼神。
  陆邢周没有试图否认或掩饰,反而顺着父亲的话,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凝重和被下属背叛的愠怒。
  “是有点事,正想向您汇报。”说完,他拿出手机,动作流畅地点开屏幕,却不是停留在虞笙的短信界面,而是迅速调出了一份的邮件截图。
  内容是关于美国分部一位重要技术总监突然辞职,并有迹象表明是被竞争对手“科锐科技”高薪挖走。
  陆邢周将手机屏幕转向陆政国,语气微冷:“美国分部的首席架构师davidchen刚刚递交了辞呈,很突然。我们的人查到,科锐科技那边最近和他接触频繁,开出的条件很优厚,应该是被挖走了。”
  陆政国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扫过邮件内容。
  技术骨干被竞争对手挖走,尤其是在关键项目期,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层关注、也足以解释陆邢周刚才短暂走神的“烦心事”。
  他脸上那份审视的意味淡了些,换上了对商业竞争中这种行为的惯常冷峻。
  “这件事你处理一下,查清楚对方到底给了什么条件,我们的人是不是也有被渗透的风险。必要时,采取措施震慑一下。”
  “是,父亲。”陆邢周收起手机,恭敬应道。
  “嗯,”陆政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语气恢复了平常,“我明天要去纽约,估计要一周才能回来。集团这边,你多留意。有什么重要事情,”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陆邢周,“给我打电话。”
  “明白。”陆邢周微微颔首。
  陆政国不再多言,迈步离开了会议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仿佛一个信号,让陆邢周紧绷的神经瞬间切换了状态。
  刚才面对父亲时的沉稳和顺从顷刻褪去,他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一种分秒必争的紧迫感清晰起来。
  一周。
  他必须抓住这个时间档口,将虞念姝的转移计划推进到执行阶段。
  回到办公室,陆邢周立刻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陆总。”陈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陆邢周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话,“父亲明天飞纽约,行程一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吸气声,显然陈默也感受到了这突然压缩的时间带来的压力。
  陆邢周语速极快,思路异常清晰:“第一,24小时内部署好所有环节,包括anchor团队的接应细节、转移路线、备用方案。但记住,所有部署不能有任何实际动作!疗养院那般,父亲的人可能会有眼线,一点异常都可能惊动他们。”
  陈默立刻领会:“明白!”
  “第二,”陆邢周眼神沉静,“父亲飞机落地纽约后的12小时,是我们的行动窗口。王诚肯定会随行父亲身边。父亲对国内情况的掌控,尤其是疗养院这边的动态,必然会通过王诚留在国内的助手——李岩来传递。”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监听到李岩的所有通话,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一旦确认李岩与王诚或父亲进行了首次情况汇报通话,立即开始转移虞念姝!这个时间点,必须精准卡在父亲刚落地、事务繁忙无暇细究国内细节,且李岩汇报完毕、他们暂时不会再次联系的时间空档里!”
  陈默:“是!”
  陆邢周稍微停顿了一下,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环:“莫院长那边,顺利吗?”
  怡安疗养院的院长莫怀远,是整个转移计划能否悄然进行的关键人物。没有他的配合从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带走一个病人,难度极大。
  陈默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过程有些波折,但结果达到了。”
  陆邢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陈默没有明说的过程意味着什么。但只要最终目标达成,过程有些波折在所难免。
  “很好。”陆邢周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提醒,“盯紧他。这个人贪利,但也怕事。别让他临时变卦或者出什么岔子,毁了整个计划。确保他每一步都按我们的要求走。”
  “明白。莫院长我会亲自负责,确保他全程配合,不出问题。”陈默的语气透着把握。
  “最后,”陆邢周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透过灰蒙蒙的天空,看到遥远的米兰,“告诉anchor,我抵达米兰后,需要第一时间见到他。”
  “是。”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陆邢周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常运转的城市。
  这是一场需要精密配合的行动,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必须严丝合缝。而最关键的一步——虞念姝能否安全、无声无息地离开怡安疗养院,登上飞往米兰的飞机,将在父亲落地纽约后的那12小时内决定成败。
  他闭上眼,虞笙那条带着双重担忧的短信再次浮现。
  「陆邢周,不要冲动。只要我妈妈安全,我见不见她不是很重要。不要为了我铤而走险。」
  每一个字都提醒着他,她的顾虑。
  五年前,她一封绝情信,便将他所有的冲动与不甘,锁在了名为“失去”的樊笼里。
  五年后,这条短信的字里行间,竟还藏着她对他不敢言说的担忧。
  就为这,他也必须要“冲动”一次。
  第20章
  时间在无声的部署和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陆邢周将自己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务中,试图用繁重的工作压下内心的焦灼。他几乎能想象那架载着父亲的飞机在夜空中穿行,距离那个至关重要的12小时行动窗口越来越近。每一份签批的文件,每一次会议记录,都像在丈量着这段等待的距离。
  晚上九点。
  京市的夜色被万家灯火和霓虹点亮,陆邢周仍在办公室处理最后几份紧急文件。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厚的玻璃隔绝,室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他的神情专注,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震动。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两个字:陈默。
  来了!
  陆邢周立刻放下手中的钢笔,一把抓起手机,指尖划过接听键的动作干脆利落,“说。”
  “陆总,”陈默的声音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迅捷,带着一种确认完毕的利落,“两分钟前,王诚给李岩打了一通电话。”
  “内容?”陆邢周的声音平稳,但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
  “李岩汇报了集团今日几项常规事务的进展,重点提及了您今天下午主持召开的欧洲市场分析会。但是有一件事出乎了我们的预料,王诚直接跳过了李岩,亲自给怡安疗养院的莫怀远院长打了电话,询问了虞女士的日常情况和疗养院整体状态。不过莫院长已经按我们交代,汇报了虞女士的情况。”
  直接询问莫怀远?
  陆邢周眉心骤然锁紧!
  一股寒意无声地爬上后背。
  难怪莫怀远这几年在集团核心层几乎销声匿迹,原来是被父亲不动声色地安插在了这个看似不起眼、实则至关重要的“观察哨”上。父亲对怡安疗养院的掌控,远比他之前预想的更深、更直接!
  这绝不仅仅是为了控制虞念姝那么简单……
  父亲和怡安疗养院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更不为人知的联系!
  这个意外的发现,在陆邢周心里激起了巨大的疑浪。
  “陈默,”陆邢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件事之后,动用所有资源,深挖董事长与怡安疗养院的一切关联!特别是莫怀远这条线!我要知道,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明白!”
  “留给我的时间窗,还剩多少?”陆邢周迅速将疑虑压下,当前最紧迫的仍是转移计划。
  “已安排妥当。明天上午,会有几项重要但常规的‘集团高层汇报会’占用您的时间,行程公开透明。后天上午,王诚会因‘家中有急事’不得不离岗一天处理。”陈默的措辞隐晦而精准,点明了时间窗口的来源,“满打满算,您有两天半的绝对行动窗口期,不会被干扰。”
  两天半。
  时间紧迫,但陆邢周眼中精光一闪:“足够了!”他随即抛出最关键的问题:“莫怀远……你确定他这把开门的‘钥匙’,不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反悔,把门锁死?”
  陈默的回答依旧沉稳,却透着一股洞悉人性的把握:“莫怀远今年56岁,在集团体系内,他的仕途基本已经到顶,没有上升空间了。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陆氏旗下重要的分公司担任中层,前途尚可;另一个刚拿到常青藤名校的offer,未来可期。他很清楚,他自己的位置无关紧要,但他的儿子们的前途,乃至整个家族的未来,都系于陆氏这棵大树。而陆氏的未来,”陈默顿了一下,语气加重,“只掌握在您一人手中。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很好!”陆邢周低头看了眼时间:“那就按照我们的计划,二十分钟后行动。”
  *
  夜色深沉,疗养院走廊的灯光调暗,一片静谧。虞念姝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着,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被无形的恐惧紧紧缠绕,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瑟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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