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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妄想 第15节

  夜色浓稠如墨,将房间紧紧包裹。
  壁灯的光芒显得愈发昏黄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勉强支撑着这一方小小的、被病痛笼罩的空间。
  林菁靠在椅背上,眼皮沉重,精神却高度紧绷。
  她握着虞笙那只没有打点滴却柔软无力的手,她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这徒劳的守候,以及一遍遍在心里祈祷这漫长而痛苦的黑夜能快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深沉的墨蓝开始悄然褪色,边缘泛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灰白。
  城市依然沉睡,但一种属于黎明前的、微妙的寂静和清冷,已经开始悄然渗透进来。
  就在这时,房间的内线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林菁吓了一跳,生怕吵醒虞笙,她几乎是扑过去接起了电话:“hello”
  前台小姐礼貌但公式化的声音传来:“林女士您好。抱歉打扰,有一位陆先生坚持要立刻见虞笙小姐。他说是您告知的房间号,并说情况紧急……”
  陆先生?
  林菁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我、我没空!请他离开!虞小姐需要休息!”林菁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语无伦次地用英文拒绝。
  “很抱歉,林女士,”前台的声音带着一丝为难,“这位陆先生,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并且……他持有我们酒店集团最高级别的贵宾身份,我们无法阻拦他上楼,只能非常抱歉通知您。”
  “喂?喂?”林菁对着话筒低喊,然而耳边只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她猛地转身看向床上昏睡不醒、毫无防备的虞笙,又看向紧闭的房门,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下来。
  完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冲到门边,慌乱地想挂上安全链!
  可是,已经太迟了。
  敲门声响。
  安全链还没挂上,林菁的动作僵在半空。
  紧接着,连续三声的电子门铃声传来。
  林菁回头看了眼,如果她不开门,这扰人的门铃是不是会持续地响在安静的房间?
  果然——
  那催命般的门铃再次尖锐响起,如同重锤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林菁绝望地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安全链锁槽,手指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在门锁上用力一拧——
  门开。
  一个身着一件肩线利落如刃的黑色羊绒大衣的男人,带着高空气流的冷冽,站在门口。
  陆邢周。
  走廊顶灯的光线从他身后倾泻而下,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拓印在门框之内。
  林菁看着对面这位跨越万里、星夜兼程,抵达于门口的男人。
  眉骨深邃,眼窝下藏着长途飞行的倦影,周身散发着迫人的低气压和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
  然而陆邢周却没有看她,锐利的目光越过她肩膀,精准地、牢牢地锁向房间深处。
  “她怎么样?”
  声音低沉,裹挟着寒气的沙哑,像粗粝的冰面刮过。
  林菁却在那冰层之下,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如同弓弦将断。
  本能的,林菁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陆先生,电话里我就跟你说过,虞笙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她顿了顿,加重语气,“医生强调过,她现在的状况,经不起半点惊扰。”
  她声音竭力维持着堡垒般的冷静,然而陆邢周听了却微微挑眉。
  “医生?”他重复着这个词,眼底掠过一丝冷峭的、近乎讽刺的微光,仿佛她提及的只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而后,他径直向前一步。
  那股凛冽的、带着雪松与寒霜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林菁被他迫近的气势压得呼吸一窒,双脚不听使唤地连退两步。
  可她还是咬紧牙关,双臂展开,挡住了他的路:“陆先生请自重——”
  “让开。”
  两个字,沉如磐石,不容置疑,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命令口吻,打断了林菁的话。
  林菁却丝毫不退不让:“照顾她,是我的责任,还请陆先生离开。至少现在,别打扰她。”
  陆邢周的目光从她身后落回她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像在审视一道微不足道的障碍。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冷硬。
  下一秒,他双脚一偏,手臂擦过林菁的肩膀,迈步走了进去。
  林菁下意识地想伸手阻拦,但是晚了。
  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从门口,快速侵占到了卧室。
  冷冽的气息,强势地驱散了原有的病弱与压抑,带来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紧张感。
  陆邢周走到床边,站定。
  锐利如刀的眼神,精准地扫过床头柜上散落的药瓶、手写的医嘱单,最后定格在虞笙因高烧而痛苦蹙起的眉心和干裂的唇瓣上。
  他眼神骤然一沉,如同寒潭投入巨石,翻涌起压抑的怒意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长期压抑后的总爆发……”他低声重复着医嘱上的话,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陆邢周回头:“所以你的责任,就是让她在这里,靠融化的冰袋和私人医生开的不痛不痒的抗生素硬扛?”
  他冰冷的质问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林菁脸上。
  erik冠冕堂皇的阻拦、酒店的束手束脚、私人医生的保守与无力……所有她用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瞬间碎成了齑粉,只剩下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无能感。
  林菁无力垂下脸。
  陆邢周收回冷然的视线,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昏黄的壁灯光晕下,虞笙的惨白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冷汗濡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每一次的吸气都伴随着肺部的微弱嘶鸣。
  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无边的梦魇里徒劳挣扎,却无法挣脱,陆邢周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又缓缓松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他猛地转身,看向僵立在门口、脸色苍白的林菁,“收拾她的必需品。护照、病历、常用药、换洗衣物。”他声音沉冷,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给你十分钟。”
  林菁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砸得有些懵:“去…去哪里?”
  “centromedicosant'agostino,”他报出米兰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的名字,“隔离病房已经安排好。呼吸内科专家和免疫科团队十五分钟后抵达。”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落在林菁脸上,直刺她心底的犹豫和恐惧。
  “如果你真的想帮她,就不要让她在这里无声无息地烧下去,或者被那个只关心利益和声誉的erik耽误到肺炎加重、甚至更糟……”他
  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立刻收拾东西。别再浪费她救命的时间。”
  林菁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强势、冰冷、霸道,像一场席卷一切的寒流。
  可偏偏是他,在这死局之中,撕开了所有虚伪的遮羞布,给出了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也是她凭一己之力无法解决当下虞笙最迫切、最核心的需求:专业的、顶级的、不受干扰的医疗救助。
  所有的顾虑、恐惧、对erik的妥协、对陆邢周身份的忌惮,在这一刻,在虞笙痛苦的呼吸声面前,都变得苍白而可笑。
  林菁松开紧咬的下唇,“好!”
  一个字,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从她齿缝里挤出。她不猛地转身冲向衣柜和虞笙的行李箱,动作迅速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利落。
  陆邢周没有再看她。
  他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房间,拿出手机。
  窗外,米兰灰白的晨曦正艰难地刺破浓重的夜幕,给冰冷的玻璃镀上一层朦胧的微光。
  陆邢周对着电话,用低沉而流畅的意大利语快速下达着命令,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冷静、不容置疑。
  而林菁则以近乎粗暴的效率拉开虞笙的行李箱,胡乱地将几件柔软舒适的衣物塞进去,又摸索床头柜上的药瓶和那份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医嘱单……
  所有她能想到的必需品都被扫入箱中。
  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陆邢周冰冷高效的意大利语。
  当她猛地拉上行李箱拉链,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时,陆邢周也恰好结束了通话。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她脚边的行李箱一眼后,快速走出卧室。
  也就是此时,走廊尽头传来电梯抵达的清脆“叮”声,紧接着是训练有素、节奏一致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两名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口罩的男性护工推着一辆轻便担架车出现在门口。
  一位神情严肃的女医生,提着便携式急救箱快步到他面前:“陆先生。”
  陆邢周微微点头,转身让开空间。
  护工立刻推着担架车进了房间。
  女医生动作轻柔却极其利落地将覆盖在虞笙身上的羽绒被小心掀开,露出她蜷缩的、被汗水浸湿睡衣的身体。
  冰冷的空气骤然接触到滚烫的皮肤,虞笙在昏沉中剧烈地瑟缩了一下。
  林菁的心瞬间揪紧,下意识想上前。
  “别碍事。”陆邢周出声阻止住她。
  两名护工配合默契,一人小心地托起虞笙的上半身,另一人迅速将担架滑入她身下。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但异常平稳。
  可即便如此,虞笙也依旧被这突如其来的移动惊扰,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几下后,她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几声模糊又破碎的呓语:“妈……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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