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贺雪麟表现得十分温顺,眼睛熠熠发光地看着他。
赵静暄将这当做他终于妥协、接受命运乖乖投入他怀抱的证据,全身的血都热了,俯身将他抱进怀里,神情陶醉,满脸动容的神情说道:“朕就知道狸奴是聪明人,留在宫中陪伴朕,受朕的疼爱,难道不是比当什么小侯爷好多了。”
贺雪麟抬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像是在安慰,紧接着就图穷匕见了,一只在袖中藏了很久的发簪出现在手里,调整了一下角度正要朝对方的脖子扎下去。
这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似乎遇上大事,顾不上等人通传禀报就隔着门喊道:“陛下,有要事启奏。”
赵静暄烦躁地深吸一口气,任谁被一而再再而三打断好事,都不可能心平气和。
他暗暗想着如今果然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该等到赵观云死了再与他漂亮的狸奴缠绵交欢,最鲜美的滋味要留到最后品尝。
他从贺雪麟身上下来,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快步走出去。
此时距离周小山北上将近一个月,为了将燕王及其党羽铲草除根,赵静暄下令四处搜查盘问,滥用刑罚,各级官员趁机中饱私囊,导致怨声四起,对于皇帝残酷暴虐昏庸无道的不满情绪日益加剧。
而最近几天,燕王赵观云出现在镇北军的营帐当中,声称手里拿着真正的传位诏书。
关于赵静暄谋杀先帝篡位登基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被传得人尽皆知。
皇帝还坐在龙椅上,就有人盼望一向体恤百姓、端方守礼的燕王夺回皇位,结束昏君的统治。
赵静暄勃然大怒,矢口否认另一份传位诏书的存在,单方面宣布燕王及镇北军皆为逆党。
燕王一想,既然都是逆党了,那就直接逆吧,这么多年积累贤名不是白干的,振臂一呼,云集响应。
贺雪麟颇为意外,形势竟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他没想到周小山办事如此得力,不仅护住传位诏书没出事,还这么快找到了燕王。
他知道事情很快就会尘埃落定,等周小山回来就不必再继续做他的仆人了,那张卖身契是为了限制反派走上作恶道路,现如今周小山算是真正的弃暗投明,将那聪明的脑袋和使不上的力气用在正途,无论是做将军还是做宰相都很好,他也相信他有那个本事。
只是不知道周小山会不会介怀过去为他端茶递水,还被他仗着主人身份拿来“泻火”……从今往后恐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
贺雪麟想了些有的没的,虽然还是被幽禁在屋内,但是心情很是放松,已经琢磨起等燕王登基之后他功成身退,归隐之后该准备几根鱼竿去钓鱼了。
赵静暄这下真的是顾不上来骚扰他,每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将燕王置之死地。
听说镇北军的营帐半夜潜入贼人,点起一场火,虽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但燕王的心腹死了几个,燕王本人也受了伤。
贼人不肯说出背后主谋,自刎当场,但还是被查出来这场火是远在京中的赵静暄的手笔。
此番举动激动了很多人,尤其是失去心腹的燕王赵观云,扬言要让赵静暄偿命。
半个月后,大军压境,兵临城下。
赵静暄登上城墙,望着城外乌压压一片,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在他身后,陆续押上来三人,先是十七皇子赵迦羽,然后是长公主赵靖柔,最后是贺雪麟。
他神情复杂地望了贺雪麟一眼,一把将赵迦羽拉过来,对城门外喊道:“赵观云,你不是最仁慈吗,这是咱们无辜纯良的十七弟,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他活着了。”
赵迦羽对燕王还不如对赵静暄熟悉,坚信燕王不可能为了他舍弃眼前的胜利,他颤抖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逐渐下定决心:“皇兄,我自愿去死,不必管他的威胁,他谋害了父皇,请你为父皇报仇,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后请善待母妃。”
贺雪麟朝下方张望,为首之人立于马背,身披金甲,腰佩长剑,身姿高大,挺拔俊朗,他险些将其认作周小山,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昏了头,周小山怎会是这副模样,那显然是燕王赵观云。
那场火对赵观云造成的伤害比传言中更严重,似乎让他毁去容貌,不得不覆上一张面具,遮挡住大半张脸,双手也缠上黑布,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皮肤袒露在日光下。
贺雪麟匆匆打量一眼,便又在黑压压的队伍中寻找周小山的身影。
他看到了原主的父亲,看到了原主父亲身边相熟的副将,却怎么也找不到周小山。
他原以为周小山这一趟北上必然会暴露一身本领,从而受到赏识,成为燕王心腹、跟随燕王左右也说不定。
大概是他多想了,哪有主角将大反派收做心腹下属的道理,周小山大概还在慢悠悠从北境往回赶吧。
赵观云像是感应到城墙上的目光,微微偏过头望向贺雪麟。
隔得太远,贺雪麟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表情,也不确定他看的是否是自己。
赵观云又重新转过脸去,对赵静暄说道:“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他的声音嘶哑,那场火显然也毁坏了他原本的嗓子。
“垂死挣扎?”赵观云发出大笑,“要么你自刎于城下,要么,从现在开始,每隔半炷香我就会砍下一百颗脑袋,我倒要看看,你的仁义有几分是真的。”
贺秦上前凑到赵观云耳边低声交流了几句,赵观云缓缓抬头,又不紧不慢对城墙上的人说道:“想不到你如此天真,即便我死了,你又能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嘱托贺将军,讨伐逆贼绝不会受到我是否身死的影响。”
赵静暄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军队,惨白的面容因为扭曲的表情显得狰狞,将贺雪麟与赵靖柔推到面前来,道:“贺将军,现在该你做选择了。”
贺雪麟正要说话,赵靖柔抢先一步大喊道:“贺秦,你别想了,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我贵为皇女,除你之外再多找几个不过分吧。”
无论是城墙上还是城墙下的人都愣了一会儿,贺雪麟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才是真的猛士,低声唤道:“母亲……”
赵靖柔一本正经安抚他:“嗯,你放心,你肯定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又接着对自己的夫君喊道:“贺秦,现在总算不用犹豫了吧,还愣着干什么,杀了这狗东西替先帝报仇,否则我死不瞑目。”
贺秦脸上运筹帷幄的表情彻底碎裂,“阿柔,你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啊阿柔?狸奴怎么就不是我的了?”
赵靖柔:“你的头发太黄了点,我怕影响孩子长相。”
贺秦:“……你以前不是还说狸奴就像我年轻时一样漂亮吗?”
赵靖柔:“傻子,骗你的。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贺秦:“阿柔!”
赵静暄听着夫妇二人拌嘴,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怔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呵斥道:“都住口!”
他的话音刚落,城内就出现了骚乱,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潮水般汹涌地涌向城门。
不一会儿,城门从里面打开,早就藏在附近的镇北军一队精兵作为前锋便彻底破开城门的阻隔。
随后,大军长驱直入。
赵静暄目眦尽裂,下属慌忙赶来护送他离开,他转过身来,没忘记要将贺雪麟继续抓在手里。
这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以迅雷之势直接射穿他的喉咙。
贺雪麟看着他一头栽倒,坠下城墙。
赵迦羽在他耳旁惊叹:“这箭术,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你那个随从,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贺雪麟摇摇头,“我不知道。”
城墙上已经乱成一团,三个被绑起来的人赶忙解了绳子,贺雪麟抹了把脸上沾到的血,说:“快走。”
从城墙上离开的过程异常曲折艰难,不断有乱哄哄的人群将路挡住,或是将彼此撞倒,三个人很快就在混乱人群中失去联系。
贺雪麟手上紧握着一把刀,赵静暄从喉咙口喷溅鲜血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胆颤心惊。
仁慈的燕王杀起人来果然也是毫不手软,让人很难想到那是个众人口中端方雅正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他肩膀,他下意识将手上的刀砍过去,却看到一张面具,面具下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高大身躯。
他错愕道:“燕王殿下?”
赵观云像是意识到手上力气太大,将他肩膀松开,直接将他抱上马背,紧随而上,将宽大的披风罩住怀里的人,直奔宫门的方向。
贺雪麟几次想要从衣服里探出脑袋,却总是被按回去,脸颊紧贴着对方宽厚的胸膛,整个人几乎都埋进他怀里,听着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跳,心中诧异而又困惑。
第27章
赵观云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径直来到那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帝王宝座前。